悲剧发生前(770)
而其他的问题,她当然不会怀疑爷爷奶奶的喂养会不好,申寐长得很正常,到底是亲爷爷亲奶奶,不会有谁虐待他这个亲孙子,他的学习也好,仿佛天生就有一根准绳告诉他,你必须要“好”。
足够优秀的成绩单,乖巧懂事的表相,申寐的表现打消了申母最后的那一点儿不安,让她把孩子一放就是十年。
齐格出来的时候以为自己是主人格,还有些惊异地发现这不是自己的家,他认为自己是城市里的孩子,而这样的乡村显然不是自己的家,这里的人,自然也不会是自己的家人。
他吵他闹,他哭着要回家,但是爷爷奶奶都有些不耐烦,只会用过年的时候你爸妈就会来了之类的话来敷衍,发现不管用,干脆就上手打。
奶奶还会拿高粱糜子扎成的笤帚把打他,反过来拿的笤帚简直就是天生的打人利器,抽到身上很疼,疼得齐格哭得更凶,直到他发现越哭挨打越重,才聪明地开始了小声的抽泣。
懒得理他的奶奶就能够忽视这点儿杂音,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乖乖啊,别哭,一会儿妈妈给你买糖吃,哭多了,以后会不漂亮的,乖啊!”
窗户外,走过的妈妈抱着一个正在嘤嘤嘤的小姑娘轻声哄着,还在她的红脸蛋上响亮的亲了一下,摘了桑叶哄她,小姑娘被哄了好久,才露出一个赏脸的笑容来,止住了哭泣。
齐格也止住了哭泣。
“男孩子是不能哭的,爷爷讨厌爱哭的男孩子,奶奶也是,你不要再哭再闹了,就不会挨打了。”申寐的声音仿佛是提醒,又或者是总结。
齐格震惊了好久,才终于闹明白自己才是那个后来的,有一个能够准确形容的词是“鸠占鹊巢”。
这次的打击大约大了点儿,齐格迅速懂事起来,老老实实让出了主位,申寐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感受到的只有疼痛,他一边疼着,一边同情齐格,然后自然而然地跟他聊起天来。
他们同龄有着各种共同的话题,很快成了好朋友,莫桑桑的出现是他们共同发现的,然后是白宝宝,齐格很自然把他排在了第四个出现的,申寐也就没有特别说其实他早就在了。
日子就这样慢慢过去,申寐回到了父母的身边,回到了城市,有了新的学校,新的班级,新的同学,也有了新的人格,龙老头、秋长风,还有谢渊。
他们的名字都是自己报上来的,申寐最开始还会感兴趣地分析一下,后来就觉得没了意思,他喜欢有条理的生活,每天都在计划之中让他觉得心安,而这些意外地人格固然有了些计划外的变化,却也并非全然是麻烦,他们也让他感觉到安全,好像这种独属于自己的热闹让他跟周围的人没有了任何的差别。
他一样是有着朋友的,还有那么多朋友,哪怕谢渊总是喜欢伤害自己这点让他有点儿烦,但这位安静的朋友到底是自己的,不会被他嫌弃到想要丢掉,他就像是一个吝啬的穷人,抱着自己仅有的不愿意丢弃任何一样。
哪怕是死,也不要丢弃任何一个… …
第576章
水是冷的, 浑浊得好像眼睛已经瞎掉,所能见到的那些飞沫都变了形状,似乎有泥沙,在堵塞口鼻, 还有什么在一点点渗入身体里,冷,很冷, 好像突然被丢入了冰水之中… …
想要求救,可是呼吸中全都是冷的,张开嘴,汹涌的水让他一瞬间就品尝到了死亡的味道。
死亡, 是什么味道呢?
有点儿涩口, 夹杂着粗粝的泥沙,可能还有一些土腥气,连同池水之中鱼类的腥味儿, 一些条状的大约是鱼类的粪便又或者是什么, 那是另一种恶心的味道… …
恶心,好恶心,恶心的感觉让人想要作呕, 然而不能够,脑子好像要炸了, 那么多的水, 怎么能够不炸呢?
对啊, 为什么不炸呢?
炸了不就死了吗?
死了, 就不用再忍受这样濒死的恐怖,还有那恶心的感觉。
死,他想死,他想要结束这一切。
刀子拿在手上的时候,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想要的是一种解脱,迟到的解脱。
“谢渊,你在做什么?!”
被强行阻止之后,他的脑子仿佛才开始旋转,谢渊,是自己,啊,是自己,谢渊,他是从深渊归来的,是应该谢谢这一段经历… …
“哈”仿佛是无意义的气声,又仿佛是一声笑,他是谁呢?他不是申寐,他不是淹死的那个,他是谁呢?他、是谁呢?
他只是申寐的一个人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同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一个人格,他能做什么呢?他什么都不能做。
房间是黑暗的,房间是拥挤的,他能够感觉到其他人的存在,能够看到他们,但彼此之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他无法真正接触到他们,那像是在保护着每一个存在。
是申寐吗?
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呢?
他好奇,在没有被死亡的恐惧主导的时候,他也想要看到外面的光,每次那个世界从他们的口中讲来,好像都有很多的色彩,不像他能够看到的,除了眼前的黑暗,只有濒死的泥水,那样恶心的黄色,他一点儿也不想看到。
凭什么你们能够看到那些呢?
凭什么你们能够这样毫无痛苦地活着呢?
凭什么申寐那样的人还能够活得毫无愧疚呢?
他已经忘了吗?
他一定是忘了。
他怎么敢忘了!
每想一次,谢渊就觉得痛不欲生,干脆死了吧,干脆死了多好?可是,那层膜,同样也是一种保护,让他想要弄死自己都不能够,只能够安安分分地被拘束在这里,听着那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欢笑热闹来折磨着他。
一天天,一年年… …他渐渐习惯了沉默,因为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以为这样的日子可能直到申寐的死亡才能够结束——他每天都盼着申寐死掉——但… …突然到来的声音打破了一切。
他们都不知道,但只有他知道,他知道那个赵沧颉并不是申寐的次人格,他是外来的。
外来的,外面的竟然也能够进来,那么,里面的是不是能够出去呢?
他早就想要出去了,早就想要脱离这种坐牢一样的境况,早就想要结束那种与日俱增的恶心感,让一切都结束… …早就… …早就… …
那一天的光仿佛凭空造了一个门,他们都没有注意,但是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些光所泄露出来的气息被他贪婪地吸纳,他堵在那里,挡住所有的光… …
谢渊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握住那个“门把手”的,但当他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申寐,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离开,申大伯死了,那个申寐有些在意的人牵扯住了他们的精力,他们谁都没有在意到少了一个人,这种不可能的状况确实发生了。
自由的快乐,谢渊并没有感受到,他的心中永远都不会有快乐,沉入深渊之中的人哪怕再回来,感受到的也是深渊带来的窒息感,随使都会溺毙的感觉让他感受到了痛苦,巨大的痛苦让他不能自己,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中已经捉着刀,狠狠地隔开了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