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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三国打工人(349)+番外

作者: 蒿里茫茫 阅读记录

城高三丈,显现出新修缮过的模样,堪称规模壮阔,坚实无比。

但这样雄伟的城墙上却不见旌旗,不闻金鼓之声。

这并不令桥蕤感到惊讶。

“似我这般威武之师,他见了岂不害怕?”他看了看左右,“恐怕是吓得躲在郡守府中,不知如何是好吧!”

身侧立刻有偏将接了话,“将军属实是高看了陈登!说不准他现在躲在姬妾怀中一面哭,一面吐!”

“吐也吐不出别的,还是吐些虫豸吧!”军官之中又有人讲了这样的刻薄话,于是连桥蕤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个虫豸太守!”他志得意满地环视左右,“将城围住!派人上前喝骂挑战,明日再行攻城!”

“是!”

片刻之后,便有人策马上前,大声笑骂起来。

“虫豸太守!”

“陈登!你莫不是吓破了胆!又吐起虫子了!”

“快快开城投降!少时令你玉石俱焚!连你那一肚子的虫子也保不住!”

他们这样大声谩骂时,原本没想过陈登会开城门——这样想有什么问题吗?

若是陈登真被激怒了,至少也该先竖起城头旌旗,一波箭雨下来,将他们逼退之后再开城门吧?况且就这幅偃旗息鼓的懦弱模样,难道他真有那样的胆子吗!

一拨人骂得累了,换下一波人策马上前,继续喝骂,刚骂了没到几句时,随着城门链盘绞动之声缓缓传出的,还有密密麻麻,如同洪水一般席卷而来的脚步声和喊杀声!

骑兵两翼,步兵中间!他们手握藤牌与长兵,怒喝着,咆哮着,向着桥蕤的军阵而来!

城上终于立起了一片片“陈”字旌旗,而在旌旗之间,亲自登台击鼓的,正是这位太守本人!

金钲齐鸣,鼓声震天之中,桥蕤忽然打了一个冷战。

“快!”他大喝道,“快迎敌!快迎敌啊!”

他的那些士兵坐在地上,笑看骑兵上前骂阵,他们还没有站起来,还没有拿起武器,还没有真正集结起严密的,有战斗力的阵容。

可是广陵守军的脚步太快,攻势太猛,根本没有给他们集结成阵的时间!

“快啊——!”桥蕤感觉胸腔里的一颗心快要跳出来了,他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你们这些贱奴!蠢货——!”

骑兵似水银泻地,又似一柄尖刀,轻快地冲开了那原本便不整齐的军阵,而后步兵上前,将伤口进一步撕开!

他们是广陵郡兵,这意味着他们的老家也许在江都城附近村庄中,他们的亲人也会在上巳节时出门去城外踏青,去江边赏景玩水,又或者只是一个穷苦人,去那里讨生活,挑一担柴,打一尾鱼。

——那一路蜿蜒而来的血路,那脚下擦也擦不干的血迹,是他们妻儿父母,亲邻故旧的血。

“杀啊——!!!”

这样的怒吼声响彻在战场上,压过了金钲战鼓,压过了兵戈相交,甚至浓烈到遮天蔽日,令人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再也看不见别的颜色的地步。

这一抹殷红在眼前蔓延开,很快扩散到整片战场。

这些远道而来的袁术军被冲散了阵型,顷刻间便溃不成军,于是两军相交变成了摧枯拉朽,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可是这些守军,这些守军,他们只有一千余人,自己是他们的十倍之多啊!

桥蕤感觉眼前一阵接一阵的发黑,但已经有箭矢向着他而来了!

“将军!”

“将军!”

“将军快拿定注意啊!”

“快撤吧!将军!”

片刻之前的趾高气昂,志得意满,此刻通通化为了乌有,但这一场交锋并不是败了便败了的!

他此刻是在广陵!是在敌人的领土上!他是孤军深入!他没有援军啊!

桥蕤的声音似是像在哭,但终归还是化为了歇斯底里的大吼。

“撤军!撤军!”他大吼道,“且战且退!向江边而去!”

自江都城下至江边并不算远,只有五十余里,这支兵马又无辎重,只要疾行一日便到了。

但这“一日”不是轻装简行,纪律严明的一日,而是丢盔卸甲,仓皇逃命的一日。

桥蕤已经完全意识到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哪怕再蠢笨的主帅,在知道追兵没有援军的前提下都会一路死追到江边。

他的士兵在去往江边的路上就会被杀死、被俘虏、四散逃走,哪怕终于到达江边,他们会为了争抢登船先后而大打出手,甚至不惜杀死自己的同袍。

而追兵不会停歇。

江面上将会布满他的士兵的尸体。

一面骑在马上,疯狂向着江边而去,桥蕤一面昏昏沉沉地想,不管张勋能不能胜关羽,他这支兵马算是完了。

第222章

袁术出身汝南袁氏,号称四世三公,累世阀阅,却并不受士人的爱戴,有名士分析说,这也和他好任侠之事,麾下聚拢了许多流寇山贼有关。

这些流寇山贼的习气十分野蛮散漫,作战时若是局势在我,便勇往直前;若是风向一转,他们便调转身躯,争先恐后四散逃开。

即使如此,他们仍然为袁术争下了淮扬这块十分丰饶富庶的土地,也就被称孤道寡的袁术一一委以重任,封侯拜相,风光至极。

这样的军队是不会有什么军纪可言的,寻常军队在自己领土上尚且记得收敛三分,到了敌人的地域内才会大肆劫掠,而袁术的军队在自己的领土上也会洗劫得毫不留情。

毕竟寿春虽丰饶,粮草却不济,因此他们的粮食需要沿途补给,大略诸县。

这种山贼作风对于百姓而言是一场灭顶之灾,但对这些兵卒而言,既然可以肆无忌惮地军纪败坏,那么行军就变成了一场狂欢盛宴。

到处都有喝得醉醺醺的士兵,到处都有吃得满嘴流油的军官,至于劫掠村庄时一并带进营中几个少女,也已被主帅张勋习以为常。

因而在营中某座不起眼的帐篷周围,既不闻女子之声,也不见醉醺醺的士兵,就显得有些稀奇了。

帐中布置得十分素净简朴,除却必要的行军榻,胡床,案几之外,尚有几只碧绿丝绳系住的箱笼,里面放满竹简,整整齐齐。

而在这些之外,只有一架古琴,一只香炉。古琴已经有些年头,而香炉更显破旧,虽然都被擦拭得很干净,却更显寂寥。

古琴的主人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坐在琴边许久,却迟迟不曾弹一声出来。

天色慢慢转为黯淡,营地渐见火光,烤肉的香气与士兵的欢笑声渐浓,偶有几缕传进来,又被那冰冷清幽的香气冲散了。

桥蕤败退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涂中,这一路上到处都有人在谈论那一日的江面,讨论那浩浩荡荡,东奔入海的浮尸。

那是桥蕤麾下的士兵,他们仓惶奔袭了数十里,有人爬上了船,有人被同袍拖了下来,有人被推下船,有人高呼快行船,有人等在岸边哭喊叫骂,有人被追击而来的广陵守军一步步逼进了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