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586)+番外
但他满腹的疑问都在片刻之后得到了解答。
那是……什么?
太阳渐渐向西而去,降落在土堤后方。
听到随从不解的声音时,颜良眯着眼,努力忽略掉刺眼的夕阳,望向那里。
那是土堤吗?
是人吗?
是动物吗?
好像高了一截,先是稀稀落落,然后越来越密集,集结在土堤上。
有点像骑兵,颜良心里这样想,但张邈张超这两个躲在小沛苟延残喘的东西,哪来的战马?
驽马?骡子?
一群彪形大汉骑在骡子上,拼命抽打着那可怜的,快要翻白眼的畜生,让它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好将头颅快些送到他的麾盖之下?
这个滑稽的画面从脑海中闪出后,一瞬间甚至逗笑了他。
其实也不怪颜良会冒出这样傲慢的想法,他是冀州人,他的主公麾下有万余骑兵,都是北地的良马,当世无匹,的确可以这样傲慢。
但下一刻,颜良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那些骑兵居高临下地从两翼的土堤上跑下来时,速度刚开始的确不快,不过他们跑得很齐,阵容严整。
但在马匹下到平地之后,颜良发现它们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更快一点,而且他也看清楚了,那不是什么驽马,更不是骡子,那是真正的战马!
他还想看得更仔细些,但他的大脑已经非常快地作出了反应:
“令中军两翼挡住骑兵!”他大声喊道,“后军上前!”
至于他自己,他必须也立刻做好战斗准备!
但这已经是第三个命令了。
中军在骑兵突然冲出的十几秒内无法改变阵型,挡住这些高速冲刺的庞然大物,后军也是同理。
他本应该直接下令,让自己身前这百余亲兵举盾结阵的!但那匹黑马就那样冲了过来,踩过荒草,踩过土路,踩过战场上的鲜血,顷刻便到了眼前!
战马猛然嘶鸣时,颜良已经完全意识到他犯下了多么大的错误。
耳边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惊呼,以及绝望的惨叫,但颜良已经听不到了。
那漫过河堤的黑色巨浪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如同肆虐的黄河一般,席卷过了他的口鼻,他的头顶,他的心志。透过重重浑浊的洪水,他唯一能看清楚的,只有那柄马槊上的寒光。
这位名震河北的勇将,袁本初最为信任的将军被冲过来的马槊刺中后,连一声也没有发出。
他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洪水并非只漫过了颜良一人的头顶,顷刻间其他的骑兵也冲了上来。
于是大纛、麾盖、以及围绕在这位主帅身边的一面面旗帜都跟着颓然倒塌了下去。
这一幕令后军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哗然声,声音很快传到了割裂开的中军里。
那些英勇的冀州兵吃惊极了,其中有些人就那样愣愣地站在原地,被张超的士兵一盾牌就打倒了。
他们来时如闪电,退去时也如潮水。
有军官还在努力维持秩序,还想要完整建制地继续作战,但整支军队还是在顷刻间就分崩离析了。
——主帅既死,大纛已失,他们已经没有了作战的意义。
十几里外就是他们的大本营,还有四万兵马在那里,他们只要逃回去!
只要逃回去!
“将军死了!”
“将军死了!”
“快逃啊——!”
身边一片欢呼欣悦。
有人在打趣张邈,问他这一战该怎么赏,后者激动得语不成句,反反复复嘴里就只有“赏”和“谢”两个字。
“赏”自然是给他自己士兵的,“谢”则是给真正奠定胜局的并州骑兵的。
……也不知道他到底多少家底啊,够这么花的,这些大地主真就超级有钱呗!
陆悬鱼一面听着这些不太有营养的话语,一面继续站在土堤最前沿,眼珠一错不错地注视着下面的战场。
这些也是冀州军,而且不是袁谭所率领的冀州军,而是袁本初自己的兵马,他们的战斗力是什么样的,她必须心里有个数才行。
因此这场战争从开始到最后,她都专心极了。
直到胜负已分,冀州兵开始撤退的此刻,她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张超正在向他们的方向而来。
他看起来有点狼狈,头盔上有凹痕,脸上也有血,但迎着夕阳的样子,真的像极了一个将军。
这位小张公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因此他站在土堤下面,仰头看她的神情很是自豪。
陆老师原本应该夸一夸学生的,她确实想到了好几句夸他的话。
但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战场的边缘,说出来的话还是变了个味儿……
“孟高公啊,还得努力啊,”她指着那个方向说,“看到没有,人家逃跑时都比咱们的兵腿脚利索啊。”
第356章
以前的张超听到这种话,大概是会很不高兴的。
他是阀阅世家出身,年纪轻轻便当上了两千石高官,而且还是大郡的郡守,一路顺风顺水,虽然因为急公好义、礼贤下士而得美名,但那毕竟是对“下”的态度。
但现在他听了小陆将军这样的话,一点也不生气,而是摘下头盔,一边抱着走上土堤,一边仰着头大声问她:
“辞玉将军,今日这一战,我军是侥幸赢的吗?”
她想了一会儿,摇摇头。
“杀颜良不算侥幸,他这样的性格,袁绍不该令他独领一军,”她说道,“但你们因杀他而得到了一个突入濮阳的机会,这的确算是侥幸的。”
这个名字总被反复提及,但在这一刻,它有了很不一样的感觉。
“濮阳,濮阳,”他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睛里涌起了一股光亮,“子源!援兵终至矣!”
她微笑着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话。
夕阳西下,他们需要打扫一下战场,修整一下兵马才能继续行军。
对于这支张家军来说,第一次真刀真枪地上战场就获得了这样的大胜,实在是振奋人心,即使是原本最为恐惧战争的士兵,现下似乎也有了信心。
营中到处飘满了烤肉的香味,有人高声歌唱,有人欢声大笑。
——自然也有士兵在偷偷哭泣,打仗就会死人,他们这些士兵里多有同宗、同族、甚至是一家的兄弟子侄齐上战场的,无论哪一个士兵战死,都会有一群为他哀悼的同袍与族亲。
但不要太过伤悲,他们彼此这样安慰道,主君说了,这些战死的士兵尸体会被运到仓亭津,装船运回青州那边再下葬呢!
这真是前所未有的恩典,因为这场之后,天气渐渐炎热,战争烈度也逐渐增加,不断死去的士兵就只能就地埋在东郡了。
但这其实也没什么,因为对于张邈张超的士兵来说……他们本就是兖州人啊。
中军帐中没有这些伤春悲秋的事,除了美酒佳肴外,还有抬进来的两个沉甸甸的箱子。
打开一个箱子,里面金灿灿的一片!
张邈很认真地说道,“今日能胜颜良,我兄弟皆感将军之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