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710)+番外
“那是刘阿九的船不是!他今早才奔着西边去,怎么现在就折返回来啦?”
船家纷纷抬眼去看,立刻又有人幸灾乐祸了,“偏他爱出风头,必是自恃跑得快,在水里撞了神,因此才要返回来修的!”
那条船很新,又轻又巧,跑得确实很快,仓亭津的守军一见了便连船主船夫一并征用了,为他们往返濮阳和延津送信之用。
这支守军名声好,后方送上来的钱粮又足,因此不白征用这条船,给的赏钱也比别的船都丰厚些,旁的船家的确看它有点儿羡慕嫉妒恨。
但当那艘船顺流而下,飞速地来到他们面前时,河两岸的船家都吃了一惊。
覆了生牛皮的船舱上插满了箭矢,船舷上带着数道伤痕。
这些船家当中有河盗招安的,如何看不懂那些伤痕是钩索拖拽船舷造成的,立刻惊呼了一声!
“刘阿九!你这是遇了劫船的河盗不成?!”
那船主用细布裹了脑袋,看着狼狈至极,听了这话,立刻歇斯底里大喊起来,“冀州人在濮阳两岸建起水寨,封了河道了!”
那些船家各个都惊呆了。
“咱们占着下游,小陆将军占着上游,他们是从地里长出来的船不成?!”
……地里自然是长不出船的,但地里能长木头,对许攸来说,有这东西就够了。
许攸是个很聪明又很爱偷懒的人。
他要结硬寨打呆仗,不光是为了堵死陆悬鱼野外迂回作战的可能,还为了一步步绞杀整个刘备集团的空间,所以他得逼陆廉过河,也得送自己的军队过河。
上游下游两处渡口都在陆廉手里,正常人想的是怎么打下一处渡口,许攸不是。
他要改造濮阳旁的河岸。
因此他第一个要结的不是陆地上的营寨,而是这两座水寨。
仿佛是上天也要他建此功勋的明证,今秋不曾发水,河水渐枯,修水寨的难度也就大大降低了。
民夫砍伐了无数的木头,一根根地运到河边,打桩子,修栅栏,建箭塔,除了几艘从濮水运过来的小船之外,许攸根本不准备调青州的船一路逆流而上来支援他。
笑死,冀州家大业大,乌泱泱的民夫什么造不出来?
直接下水大量木排,铺上木板,士兵也不用当水军操练,在上面跑来跑去如履平地,再在箭塔上架好强弩,配好钩索,最后铁索拦住河面,想过河可以,船留下啊!
尽管仓亭津的信不曾送到陆悬鱼手中,但她也很快得到了这个消息。
许攸锁了黄河,对她来说,后勤的粮草补给想送上来就非常麻烦了;对张超陆白等人来说,这不止是麻烦,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危险之中。
袁绍有船,虽然不在黄河主干而在青州,但只要看一看冀州人这个手笔,所有人就都明白了,对袁绍来说,一切物质上的难题都不是难题。
这位河北雄主的难题在于,如果他从濮阳这么渡河,他的兵马所在位置是无法向任何人遮掩的,于是陆廉可以立刻冲过来和他进行野外决战。
这显然是不明智的,所以冀州人仍然需要渡口。
大量的渡口,大量的船舶,将整条黄河都变成他们运兵运粮的天然防线,这样一来,冀州军可以出现在黄河南岸的任何一个地方,自然也可以将营寨从兖州一路修到青州去。
陆廉就算是两条腿跑成四条腿,也决然追不上这支兵马。
这个谋略大量消耗资源,因此称不上高妙。
——它甚至可以说是朴实无华的。
陆悬鱼坐在中军帐里,耷拉着肩膀,佝偻着腰,脑袋一点一点的晃了半天,晃得下面的人看得直发愣,不明白这位数度能在死地绝境中走出一条生路的名将怎么一听许攸修了水寨,就这番模样。
但田豫突然就叹了一口气。
于是几个武将全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这不是一个军事问题,这是一个经济问题。
……一遇到经济问题,将军是会露出这种村头打架打输了的狗子的神情的。
第433章
家穷,没办法,这不是短时间内能补足的。
袁绍辖内许多地方都是多年不打仗,专心种地织布搞生产的,既生产农作物,也生产新的农民和农妇。
而青徐两地都是歇没两年就要打一场,陆悬鱼按这个世界的年龄算也就二十多岁,放一千八百年后要是学习成绩好点,可能做题家生涯还没结束,但在这里已经把周围邻居包括但不限于袁绍袁术袁谭曹操孙策都打了一遍。
她要是能攒下钱来就怪了。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打起精神,期待地看向田豫。
于是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这位两千石的军中主簿。
田豫不安地动了动。
“将军,我此来正是为了探查军中用度……”
“你现在看到了,”她立刻说道,“军中用度,肯定是不够用的。”
田豫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将军若是缺钱,我再送几千万钱来,也不值什么。”
她重新佝偻回去了。
如果有钱就拥有一切,袁术的寿春宫就不可能陷落。
钱是冷冰冰的东西,饥不足食,寒不足穿,只有人民生活得稳定的地方,它才有用。
长安城一斛粟米五十万钱,离此时也不过十年。
而陆悬鱼要的不仅仅是钱,她也想要更多的兵马,要粮草,要民夫,她这里有很多乌桓俘虏,他们可以充当民夫,可是粮食呢?
青州的女人都上战场了,田谁来种,线谁来纺,布谁来织呢?
所以田豫的回答并不是“我们还能行”,而是“你看着办吧。”
田豫离开青州前,曾经与孔融见过一次面。
学宫里的士人少了很多。
田豫征发大量民夫给陆廉运粮草,自然也需要大量的官吏统筹调度,北海东莱二郡只留下基本运转的班底,剩下都送去了辎重车队。
但田还是需要有人种,有人收,并且还需要一批官员带着里吏去筹办收粮的事。
于是孔融给天南海北来学宫的士人安排了工作,要他们也去田间地头,帮里吏们干点活。
孔融甚至还造了一下势,将自己那本农书写出来后多么受士庶欢迎大肆宣传了一番,然后暗示这些士人:你们不是每一个都说自己清俭贞正,不慕名利,满心都是不事王侯的高风亮节吗?那现在刷名望的时候来了,要是能学一学管幼安,朋友们哪,这个名望刷刷的就来了!
……然后那些细皮嫩肉,手上除了长年累月写字留下的茧子之外,再没半个老茧的士人们就去帮田舍翁干活了。
……干得好不好另说,再笨的人也会弯腰捡谷粒。
孔融请田豫来学宫见面时,田豫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冷冷清清的画面。
仆役也被送去田间后,偌大的书室只有几个人打理,地板上很快便起了一层浅浅的灰,袜子踩过时,几年前新漆过的地板从那层薄薄的灰里露出来,泛着秋日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