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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三国打工人(823)+番外

作者: 蒿里茫茫 阅读记录

妇人在忙着将烧开的水添进陶罐,确保它能填饱一家子的肚子;孩子在不错眼珠地盯着陶罐看,时不时悄悄伸出贪婪的小手;祖母在絮絮叨叨地抱怨儿子该珍惜性命,不要抢在前头;而这位一家之主则骄傲地挺起胸膛,矜持地微笑着,倾听并注视着这一切。

寒风带着战场上的呜咽与哀鸣冲进了这片破落营地,可是谁也没有功夫去侧耳听一听。

夜很黑,但陆悬鱼走在山坡上的脚步很稳。

这样的活计不需要她自己来做,但除她之外旁人没有这样黑夜视物如白昼的能力,而她心中又很不安,因此必须要来这里走一走。

白马山并不高峻,地势甚至可以说是很平缓,虽因白马津而得了一个名,一眼望去却只不过是个地势起伏大些的丘陵,平平无奇,似乎不值得她往这里走一遭。

冬夜很冷,她扶着剑柄,慢慢向山上走去时,剑柄比冬夜还要冷,因此她身边的人这一路不停地劝阻,嘀咕,以及小声发着牢骚。

这些牢骚在她终于爬到山顶时戛然而止。

“那是什么?”

她松开扶着剑柄的手,向下指了一指,几个亲兵面面相觑。

那里什么都没有。

冬夜的月光寒冷又明亮,扫到山坡下,只有枯草从雪中透出来,乌压压的格外荒凉。

有人疑惑地转头看着她,又举着火把向下走了几步。

旁人喊了他几声,那人却越走越快,很快又有人跟上去,直至山坡底部。

“新鲜的!”有人嚷起来。

新下过大雪的山地,低矮的枯草都被压在雪下,怎么会探出头来?因为有人在那里解手,自然将雪浇化罢了。

这片山阴处的荒地上,到处都是脚印与马蹄印!

消息是自第二天的清晨才传开的,那些带着牢骚入睡的士兵们惊呆了!

有人曾在那里埋伏过,很有耐心,待了许久,等到两军各自收兵时才离开。

他们在等什么呢?

这个问题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他们脑中,并令他们不寒而栗。

攻营拔寨是艰苦卓绝的战斗,当他们冲击营寨时,如果后方自山坡俯冲下一群敌军,军心岂不大乱?

后军能应付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吗?如果不慎被冲破阵线,他们岂不是立刻陷入两面作战,进不得进,退不得退的困境中?

……小陆将军!永远的神!

“我不是神,”陆悬鱼清晨听完这些吹嘘之后,立刻反驳了,“我是一个庸将。”

司马懿不满意了,“将军何以自谦太过?”

“我不是自谦,”她说道,“世人常将我与项王作比,如果领军的是他,又会如何?”

帐中陷入了一片沉默。

她希望自己有项羽或是霍去病那样的天赋,不仅有判断战势的敏锐眼光,还能抓住机遇,大胆出击,打出惊世骇俗的成绩。

那才是真正的名将!豪气万丈,直冲云霄,因此在史书上留下堪称夺目的光辉,即使百年千年之后也令人啧啧赞叹。

陆悬鱼做不到。

她没有赌自己的后军会不会崩盘,没有赌自己的前军能不能在压力之下攻破淳于琼大营,如果她能在那支伏兵出击之前攻破淳于琼,伏兵恐怕也只会悄然退去。

她怎么才能做到破釜沉舟呢?她想,几万条性命放在她手上,听凭她的决断来确定谁生谁死。

对面也许是淳于琼,但如果设伏的那支兵马是曹操所带领的呢?

……不不不,这不是当务之急。

当务之急是,如果对面真的是曹操,他会如何一步步想方设法,歼灭她的军队?

陆悬鱼满脸忧虑地坐在那里想了很久,直到太史慈有些坐不住,想开口时,她忽然说话了。

“我犯了一个错误。”她说。

“……将军?”

“但文远也犯了一个错误。”她说。

张辽也坐不住了。

“我有何错?”

“你麾下士兵当初给郭嘉寻来的那匹马,很是结实。”她说。

张辽愣愣地看着她,她忽然叹了一口气。

和冀州人打了这么久的仗,她已经渐渐摸清他们的优劣,简单说优势是兵精粮足,有兵有粮又有钱,劣势是心不齐,七座营寨的统领凑一起能建八个群,因此根本没办法真正并肩作战。

但如果,这群人里面加一个郭嘉呢?

第515章

冀州军的大营开始按兵不动了。

按照后世戏剧化一点的说法就是挂免战牌,可能淳于琼已经找到了他那座孤岛上的小破屋,除非暴力破门,否则是坚决不肯出来了。

于是她必须考虑下一个问题:他想要什么,或者说他在等什么?

士兵们经历了这场战斗,一部分人开始短暂的休整,兵临城下,流民营是不许去了,就连打柴取水也必须成队出营,因此在路上见到也去打柴的流民时,总会抻长了脖子望一望,像是看个什么新鲜宝贝似的。

另一部分人就没这个好运了,他们负责从白马到许城这条路上巡逻往返,侦查情报。他们也确实会带来一些细碎的情报,比如见到小股兵马在行军,甚至有村民机智地抓了几个俘虏送了过来,但俘虏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只说是附近某一个营寨的士兵,某一天被集结起来行军,其他就一概不知了。

她自己也出营溜达过几圈,有时带的护卫多,有时带的护卫少,但那天埋伏在白马山上的伏兵似乎以前没有出现过,以后也不会出现。

除此之外,冀州军既没出什么奇谋,也没有奇兵,就这么耗着,干耗。

整个白马战场透着一股诡异的平静。

这次仆役们加足了木炭,努力让中军帐中间那一小块暖和起来,虽然收效其实不大,主要还是靠着人多将温度提升起来——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灰白色的帐篷顶端时不时向下落一滴水,不知道会滴在谁的头顶。

抬头望一望又恍然了。

帐篷是用层层油布缝起来的,天长日久,原本已经染成棕色,冬天里结了厚厚的霜,乍一眼望去才变了个色,现在被热气一烤,缝隙里的水向下滴滴答答,过了一会儿又渐渐显露出油布的本色了。

几个武将腰背挺直地坐在胡床上,他们都是经历了阵仗的人,根本不担心会像司马懿一样失态。

于是司马懿也那般正襟危坐,目光坚毅地看着她。

……有水珠落在他头顶,从额头上滑下来,他眨眨眼,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就是看起来有点委屈。

“他们在等。”

太史慈先开口了,“将军粮草尚能支撑月余,待袁谭南下,阻断粮道后,又当如何?”

“主公拿下许城,便有了豫州大片土地,我们未必要吃青州的粮食,”司马懿说道,“岂能会支撑不得?”

“就算能支撑住一时,若袁本初攻下睢阳,开春时几条河道便都入他彀中,到那时岂不慌张?”

“以眼前态势,淳于琼真能支撑到那时吗?”司马懿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