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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三国打工人(831)+番外

作者: 蒿里茫茫 阅读记录

白马城附近已经坚壁清野过,没有林木,没有村庄,但那里曾经是有一个小村落的,现在所有可能被陆廉用作攻城器械的门板房梁都拆卸带走,就只剩下荒芜的风声盘旋在断壁残垣中。

但高顺望过去时,忽然发现里面是有什么东西的。

有些皮肤已经变成青紫色,甚至显现出一种莫名褐色的东西在那里,横七竖八,有躺着的,也有坐着的,倚着低矮的泥墙,远远望过来。

那些东西的眼睛已经浑浊,甚至已经被寒鸦吃得差不多,因此浑然不像个“人”,也得不到类似“人”的评价。

那位将军一看就是饱经沙场,什么都见过的,但他见了那副情景,脸上仍然显现出了异样的惊愕。

“天气冷,没地方处置。”大狗说。

“我明白。”高顺这样说。

但大狗的语气像是在说你不明白。

“他们也闭不上眼。”

于是高顺这一次是真的什么都明白了。

“今日之后,”他说,“你可以将他们的眼睛合上了。”

直到白马城被攻破,无数曾经在史书上留下过名字的人从城中策马狂奔而出,而后关于城中大火的传闻跟着呼啸的北风卷向整个冀州时,士人也依旧不能理解这件事。

决定这场八万人大战胜负的应该是陆廉淳于琼,当然也可以是曹操,是张辽,是太史慈,是任何一位在史书中留下姓名的将军,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一群民夫。

……尤其他们叛变投敌的理由不是对方许了什么名爵利禄,而只是看到对面的民夫穿着不合身的劣质寒衣!

当熊熊大火撕破夜空,将这份光辉带向人间时,太史慈骑在马上,毅然决然地向着淳于琼的白马大营发动了进攻。

有些冀州兵在发觉身后的白马城沦陷时选择了投降和逃跑,但也有更多的冀州兵背水一战,跟随他们的将军,决心死守大营。

他们不是没有援军的!在对面的青州人步步逼近时,他们彼此鼓励着,“昨日来援我们的,不就是小逢将军的兵马吗!”

除此之外,他们还能听到身后的白马城中厮杀声也从未停歇,那先是令他们惊慌,后来又给了他们勇气。

不错,不错!白马城仍未沦陷!那支偷袭的兵马数量是不会很多的,只要咱们守住了大营,城中守军一定能击退敌军!

城中的守军也是如此想的。

他们面对的敌军像是从泥里爬起来的,一样的瘦骨嶙峋,一样的衣衫破烂,他们拿着粗劣的武器,怒吼着一次又一次向他们冲过来!

那不可能是陆廉的兵啊!那其中有许多张面孔他们甚至是认得的!

虽然他们叫不出对面的名字,虽然他们压根也无法理解,那些人型的牲口怎么就突然像是吃了发霉的草料一样发起狂来!

他们杀退了一波发了狂的民夫,对面又冲上来一波新的民夫。

……看起来的确与民夫没什么差别,甚至比民夫还要脏一点。

但这群人砍断了他们的矛,撞开了他们的盾,又挥舞着环首刀劈向了他们的头顶,最后将他们一脚踹倒在地,还不忘记从他们的手上解开布带,将藤牌系在自己手上。

他们倒在冰冷的泥土里,看着那群人从他们身边走过,看着太阳渐渐升起,最后看着那群穿着破破烂烂的人站在城头上,商量着什么。

有人从怀里珍惜地掏出了一面旗帜,递给那个同样也是衣衫褴褛,但身材高大,看起来格外有威严的武将。

那个武将拿着旗帜,转头看向几步外站着的另一群人。

“请给我一件你们的衣服。”他说。

当太阳终于升上天空,白马城头升起了陷阵营的旗帜,那一幕令城下正在奋战的青州军也不禁欢呼起来。

但与那面脏污的旗帜一样耀眼的,还有一件在北风中猎猎作响的破衣服。

第521章

“车辙洼”的战斗持续了几天,其中不乏几次果决而凶狠的反攻,为了能够尽量减少伤亡,陆悬鱼甚至有意打开一个口子,让那些部曲私兵得以护送他们的主君离开。

穿着精美铠甲的将军骑在神骏的战马上,只要一夹马腹就能跑出去,但后面还有沉重的马车,同样也要缓缓送出包围圈去。

她原本以为里面装着的是档案、情报、或者最差也是主君的家眷,因此有意为难一下。但某一架马车倾翻之后,那绚丽的光晕立刻铺散开了。

在这片洼地里,到处是浓烟与火光,死尸与辎重,在这样的战场上散落一地金珠宝玉,看起来违和极了。谁也不知道那些东西是怎么被运到这里来的,但它们的主人数度想要带它们一同离开,而那些部曲兵也忠诚地执行了主君们的命令。

他们不畏烈火,不畏箭雨,更不畏惧死亡,他们甚至可以主动撞上青州兵的刀刃,只为给主君多争取一点时间门。

也给主君的财富多争取一点时间门。

……当然,该说不说那几车夸张的珠宝是立功了的。

她当年见到笮融那几十车玩意儿都忍不住要伸个手,何况是这些泥里打滚惯了的士兵,他们在战场上见到最多的战利品是铠甲和武器,其次是粮草与布匹,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的财宝?

于是立刻有士兵弯腰去捡,被猛跳出来的部曲一刀砍翻在地,再然后军官必须大声叫嚷,严厉禁止他们在战场上捡拾这些财物。即使如此,在打扫战场时,仍然免不了士兵们偷偷往身上塞东西的小动作。

她是无暇给小兵们挨个剥光去看看屁股里是不是夹了一串珠链的,击破了这群聚集起来的部曲后,她立刻下令返回白马。

天很冷,但士兵们走在路上总是出汗。

他们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出汗,有几个人走着走着就倒下了,吭哧瘪肚半天才说出真话,之前偷偷将什么东西吞下去了。

……有的能救,有的救不了。

更多的人倒没至于干那种剖腹藏珠的事,他们只会在衣服里塞点这样那样的东西,塞东西时很小心,是贴着皮肉放的,生怕被翻出来,但在敌军的地盘上行军必须穿甲,于是他们只能忍受这些冰冷而坚硬的东西贴着自己的皮肤疯狂摩擦。

还有一部分手法不过关的人走着走着就会噼里啪啦往外掉金灿灿明晃晃的东西,越慌张地弯腰去捡,掉的东西就越多,然后他们就会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捡那些东西,一边嘴里辩解着自己今天束腿束袖的布条怎么就这么不结实。

当然最奇葩的是去解手时忘记提前将战利品藏好,于是不得不带着热气腾腾的味道归队,令旁人侧目。

……寒冬腊月急行军,谁也没功夫洗澡,气味就更浓了。

陆悬鱼因此发了一次脾气。

“将军问你们!她克扣过你们的军饷和赏赐吗?”她让传令官替她大声发问。

士兵们连连摇头。

“子义将军克扣过你们的军饷和赏赐吗?”

士兵们又连连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