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867)+番外
因此当他逼近小沛时,附近城镇村庄的百姓一定会开始大规模逃亡,有些是没来就逃的,有些是被接掠过之后只剩身上三尺布,不得已南下讨饭吃的。
但这一次很反常。
除了开战前就带着家私逃走的百姓之外,在袁谭经过之处并没有多少人逃出来。
当然有可能是因为袁谭抓了那些百姓当民夫,或者是准备驱赶他们攻城——但如果是这样,会有零散的老人与幼童逃出来,四处流散,甚至暴尸荒野,这是开战后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没人见过,没人提起过,就连斥候也没见过这样的流民。
柳四郎的话间接佐证了她的猜测。
冀州军一日比一日近了,张超为下邳的援军选好了营地,备好了物资,但援军迟迟不至,这已经令他们感到不安。
这个细节令陆白心中的不安更甚了。
但她对自己说,冷静一点,如果是阿姊的话,会怎么看呢?
袁谭兵力倍于他们,但他们有城池为倚仗,当初在剧城,她是击退过袁谭的,这次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敌军远道而来,不及他们以逸待劳,侧翼又有臧霸的泰山军为威胁,袁谭不会全力压上,他们也不必主动出击。
于是这就成了一个拼耐心,拼粮草,拼时间的游戏。
当她将自己的想法讲给其他几人时,他们也觉得这个思路是很对劲的。
冀州军兵分三路南下,他们也分三路拒敌,军容最盛的那一路是刘备的中路军,有名将率领的那一路是陆廉的西路军,那他们当一当驽马也不打紧啊!
有城池可守,粮食也能支撑两个月,那怂就是了!
但在初步指定了这个计划后,张超又有了一个担忧。
“咱们于此相持,未知朝廷……”
“袁谭不能绕过小沛去攻下邳,下邳便稳如磐石,”陈登摸了摸他的小胡子,“难道朝廷会有什么怨言吗?”
只要他们能坚守住,等刘备陆廉打爆了袁绍的主力,袁谭自然就退兵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怎么会有人坐不住呢?
方与城西南三十里外的村庄,有小孩子在泥屋的窗洞里悄悄探出头。
——看那个人!他小声对自己的妹妹说道,看他的衣服!
——亮闪闪的!那是什么衣服!我能摸摸吗?
——嘘!他看我们了!
那窃窃私语被车轮与马蹄盖得严严实实,因此袁谭根本不曾听到那两个衣衫褴褛的稚童在讨论他身上的大氅和盔甲。
他从村庄里驱车而过,目光扫过一处处的房屋,一个个俯倒在地的平民,最终落在了跪在路边,一脸畏怯的里长身上。
袁谭示意车夫将车子停下,而后缓缓地走下车,弯腰伸手,将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扶了起来。
老人很是吃惊,浑浊的眼睛里就蓄起了泪水,嘴唇颤抖着,喃喃说了一些什么歌功颂德的话。
袁谭没仔细听,但他还是温和地冲他点点头。
如果他的右臂能使上些力气,他会用双手扶起这个老人的,而这幅画面就会变得更加漂亮一些,也更能被刘备治下的百姓记住些——尽管对于袁谭来说,他们实在是与蝼蚁差不多的东西,就比如这个皮肤像树皮一样的老人,他有什么力量呢?他能拉弓射箭,能披甲上阵吗?他出身世家,有学识名望,因此有千百弟子为他驱使吗?
如果都没有,他凭什么获得自己的尊重呢?
老人的话讲完了,又命家人捧出了一碗热酒,恭恭敬敬地递到袁谭面前。
周围有幕僚在夸赞。
——这不是箪食壶浆,什么是箪食壶浆!
这就是箪食壶浆吗?
袁谭温和地微笑着,接过那碗劣酒,轻轻沾了沾唇,老人感动得一边用袖子擦眼睛,一边嘟嘟囔囔着什么话。
又有黔首悄悄走过来两步,小心翼翼地,好奇地打量着他。
打量着这位与陆廉性情迥异,但行事似乎又十分接近的年轻统帅。
第546章
冀州军在小沛的围城战开始时,天已经渐渐冷了,但小沛还没有下雪。
小沛的联军没有一个绝对的主帅,他们只能商量着来,但考虑到陈登是刘备最信任的人之一,在徐·州也有良好声誉,几位武将还是推举他为暂时的主帅,张超认为这样做可以稳定下邳的民心,陆白认为这样可以在刘备处加分,臧霸则觉得这一仗恐怕没那么大的功劳,只有苦劳可以论,说不定还要背锅,既然陈登当主帅了,锅自然也是他来背,那自己就放心了。
两军在城下交战了几次,双方变换了几种阵法,也想了几种巧计去偷袭对方的侧翼和后方,但因为谁也没有全力以赴,因此均告失败。
因为是带了试探性质的交战,双方的损失也都不多,打一打发现彼此占不了便宜,就大营对着大营,相峙起来。
城中都是张超军的家眷,每到征战间歇,军需官开城门领着民夫进出军营,修补栅栏,运回伤员时,也有妇孺抱着陶罐或是拎着筐出来,隔着栅栏给自己家的男人送东西,如果是丈夫,就悄悄拉一拉手,如果是儿子,就慈爱地摸摸头。
陈登并不阻止这种行为,在他看来,这会给张超军一个无与伦比的暗示,妻儿老小就在身后的城中,他们岂敢临阵脱逃呢?
但回报的斥候说,袁谭营中也有这种景象,这就非常奇怪了。
冀州军是远道而来的,家眷自然不在这里,但也有附近的百姓给他们送热气腾腾的食物,有小妇人细心为他们缝补衣服,还有小孩子跟着老人过来,隔着壕沟与拒马去张望军营里的稀奇场面。
甚至还有车马从对面营中运出,进了那些临时搭建起的百姓营地里。
冬天总是很难熬的,听说小陆将军的军队后面就会带着一群流民,她会尽力保护他们,不令他们受到盗贼和溃兵的骚扰,但她不能凭空变出食物,因此那些流民还是饥一顿饱一顿,时不时在清晨大家起来上路时,流民营中就会传来几声哭叫,然后有几个热心的壮汉走上前去,默默地将那具尸体抬走,挖一个浅浅的坑埋了。
而袁谭营地旁后面的流民营里,却是连饿殍都没有的。
他每天会拿出一些军粮熬粥给流民喝,无论是干柴还是粮食,都由袁家大公子来出,流民只要准备好一个饥饿的胃口,以及一只破瓦罐就够了。
大公子偶尔会出营巡视,他坐在轺车上,裹着皮毛大氅,面色冷漠地从流民中穿过,看他们跪倒在地,哭泣着感谢他恩德的模样。
有人会问起一个刁钻的问题:是刘备陆廉待你们好呢,还是我们大公子待你们好呢?
——当然是大公子!他们抽噎着讲起赋税是多么的重,日子又是多么的清贫,他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都去哪里了呀?都去喂饱刘备的军队了!
——大公子就不需要他们的粮食!大公子还会送给他们粮食!
那些衣衫褴褛的人捧着破碗,将额头贴在泥土上,用最诚挚的态度去表达对这位年轻将军的谢意,他们祈祷着自己感激涕零的心意能有十分之一传达进大公子的心里,便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