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拐个小竹马(23)+番外
他有印象,施微确实与他提到过这人。
见他不言,施微又道:“我救他,他帮我,也算是两清了。不过是两面之缘,世间之大,以后都不会相见了。”
“与我何干。”季梵神情满不在乎,在她拉扯下又偏过头来,“我明日辰时一刻从京出发,你和伯母何时走?”
祁阳之事,本来是今日就启程的,谁料发生了这等事,只能往后延一天,到明日是说什么也要上路了。
施微思索道:“我们走官道,应是比你晚一个时辰出发,回去我自会同我娘说明原由,到时候我们在郗县回合。”
他看着施微,少女的容颜在清晖映衬下更加光彩照人。
她本是闺中姑娘,却即刻要踏上颠沛流离,此去也不知前方有多凶险万难。
他突然有些后悔了。
“施微,你还是同伯母去你祁阳大伯伯家,薛蔺的事,交给我就好。”
“季梵。”施微叫住他,“你忘了你方才为何要生我的气了?”
第十六章 (有修改)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施微回到府上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物,看着不早了,她原本想先睡下,等明日一早再与沈芩说这事。
月色映入,清晖素素。
想到明日即要启程,她便如何也睡不着。
前世她一闺阁待嫁女,是如何也不会涉入朝廷的大案,对这个案子其所牵扯之处也知之甚少。
如果说之前凭着前世带来的记忆走到现在,每一局都在步步为赢,那这次前方便是前世也未曾触及的混沌与未知,她也猜不到等到天一亮踏上路途即将要经历什么。
前世与清风明月、棋子书画为伴的她,现在也要满心藏着城府,满手沾着算计,在这黑暗中浮沉。
正当她辗转难安时有一道提着灯的身影缓缓走过窗前,随后她的房门被轻声扣响。
“微儿,睡了吗?”是沈芩在外面轻叩门扉道。
她房里灯火通明,想来沈芩也是见到她还未曾入睡便过来了。
“娘。”施微起身穿鞋下了床开门,“还未曾。”
沈芩披着一件素白的氅衣,她性子本就端庄温婉,晦暗的烛光映照在她脸上显得更加亲切柔和。
“见你院里迟迟亮着灯,娘也睡不着,过来找微儿说说话。”
沈芩看着施微穿着单薄,怕夜里着了风寒,轻拉起她的手进了屋内。
沈芩对施微从来都是轻声细语,在她两世的记忆中,沈芩从未对自己呵斥过一分,她想做什么,沈芩会笑着支持由着她去,如是不可做的,她便会温言劝她不可为。
两世辗转,然而每每看到眼前失而复得的亲人,她其实还在责备着自己。若是她能早点发觉一切阴谋,不踏错那一步,他们也本该有安乐的一生。
这一刻施微鼻尖突然酸涩,她不敢去看沈芩那双眉目间都是温情的眼。
沈芩看她似乎不对劲。
轻声道:“你去找乘溪了?看你回来就一直点灯到现在,是有什么事吗?”
施微的思绪被拉回,慌张掩饰着在眼中打转的泪水,“我……娘,我想问您件事。”
“有一个人,她做错了一件事,落入了别人埋伏好的陷阱里。
从那以后,她身边所有的一切,人也好事也罢,因为她那个决定,全都不得善终。那个人,是不是也罪孽深重?”
沈芩看着她微红的眼眶,摇头道:“微儿,这世间道路千万条,我们每个人独行其道,谁又能说清前方的未知。
你说的那个人,不过是迈出了顺着当下的那一步,本最是寻常不过。谁能料到路上设伏的歹人呢?他算计别人的路,致使那个人本该风顺的前方风雨如晦,他才是真正的罪大恶极。”
施微抱住沈芩,就像小时候一样,此刻她觉得她永远是年幼的小姑娘,她的母亲,是世间最好的人。
她抱着沈芩,一边是无声的流泪,一边是小声的话语:“在她万念俱灰之时,一睁开眼,突然又回到了多年前一切都还未发生的那时。
失去的人又回到他身边,她知道她会走错哪一步,知道谁要害她。
所以她想改变之前的结局,弥补那个深深的遗憾。”
这天夜里她带着啜泣声讲了这么一个故事,沈芩轻轻拍着她因哭声起伏的背,她从来没见过施微这样。
就这样轻轻搂着她,不知为何,沈芩觉得眼前的女儿再也不是之前爱耍性子的小姑娘了,第一次觉得她长大了。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沈芩安抚她道,“或许上天是觉得她的一生本不该这样,她还有未做完的事,未珍惜的人。
所以赐了她一个机会,让她向前看,清除一切顾虑往前走。”
未做完的事,未珍惜的人,过去的已经过去,她要向前看。
不管前方是否风雨如晦,纵使经历栉风沐雨,她也要抓住赐给她的这个机会。
“娘,您代我向大伯问好,我这次不能与您一起同行了。”
沈芩其实不意外她会说这番话,薛蔺的案子因为那通登闻鼓闹得全城皆知,她听闻季梵也要被派往下祁阳查案。
她看着施微与季梵自小一同长大,从两人幼年到如今及笄弱冠,十几年来虽然离不开拌嘴吵架,但心中总是想着对方的。
沈芩从那会儿施微从季府回来就望见她魂不守舍的,也猜到了个一知半解。
尽管如此,她还是摇头道:“这么大的案子,你去能做什么啊?”
“娘,我必须得去,之前先生教我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路就在那,真理就在路上,我觉得上天也给了我一次机会。所以即使路上有千军万马,我也要清除顾虑往前走。”
沈芩从不约束她,同龄姑娘学的一手好琴,绣得一手好女红,可施微不喜欢。
她说人人都学这些,世间这么多女子,肯定也有人不喜欢这些,只是没有人说。
但她就要说,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又怎会真正的欢喜呢。
她喜欢下棋、钓鱼和击鞠,沈芩从未说过这些不好,她让施微尽管去学。
人活世上,千人千面,不该把千面定为一面。
人生短短不过数十载,若是人人都萧规曹随,又岂能活得飒然。
这次沈芩当然不会执意否定她,她能说出这番话,是多少女子说不出来的。
沈芩一辈子都想让施微活得风光无虑。
她要找心中的道,走认定的路,那便任她去闯。
良久,当屋内烛火的灯芯快燃尽之时。
沈芩开口道:“娘只希望你一辈子平安无虑,旁的什么你只管去吧,娘相信你。
只是你这性子啊,祁阳不比京里,你不可贸然妄为,不可任性张狂。要照顾好自己,望你们平安。”
一夜无梦,施微起了个大早,看着随行的马车已经到季府门前了。
她和沈芩告别,觉得自己这身太招摇。于是翻箱倒柜翻出从前溜出去玩穿的素衣长衫,还好勉强能穿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