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君身三重雪(201)+番外
“剑来!”
秦筝的声音回荡在天启城的上空,在场的人皆倒抽一口凉气,谢宣无奈摇了摇头,袖子拂开书箱的盖子,“我这柄剑虽然不值钱,但道真可千万别给我弄坏了。”
颜战天闭上眼,沉沉地叹了口气,松开握住破军的手。
从更远的地方,似乎还有剑光在朝这里奔来,萧瑟一抬头,轻声道:“天斩。”
但秦筝支撑的内力已经到极限了,她看着洛青阳,脚下一跃朝前飞扑,手中的长剑如同令旗般挥舞,剑光所过之处如万千铁骑齐踏,气吞山河,所有事物都被撕得粉碎。
洛青阳同样紧接着她的步伐举剑迎击,以两人为中心方圆五十尺的地面皆笼罩在那肆虐的剑风之下,飞起的烟尘遮掩了两人错身而过的身影,旁人想要凑近点上前看,却被剑风的余波震得退出十余步。
他们这些旁观的人尚且如此,那交手的两个人呢?
烟尘久久不息,没人看得清交战中心的情况,所有人心中都迫切地想知道,究竟是一国之殇盖过了万剑齐出,还是那号令了群侠之剑的剑仙更胜一筹。
谢宣挥手撤去了挡在自己身前的内力,皱了皱眉,不等旁人发问便道:“没看清。”
剑身上叠加着数不清的剑影,虚虚实实,远远超出了目力能分辨的范围。
另一边,萧崇问道:“谁赢了?”
颜战天摇头,“不知道。”
黎长青一边为被波及到的宫墙头痛一边紧张地盯着烟尘翻滚的长街,“这要是输了……”
兰月侯不轻不重地用刀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黎统领忠心为国,一人独战琅琊军,可谓英勇无比,要是秦筝输了就你上去打。”
黎长青呸了一声,“十个我都不够洛青阳打的,侯爷怎么不上?”
“我?我和我那个侄子差不多,除了好赌还喜欢看戏。”兰月侯一摊手,“特别是这戏里有那家伙的时候,我又何必去做那戏中人呢?”
暴雨终于将所有尘烟都冲刷干净,泥水沿着四分五裂的石板蜿蜒向远方,数十把长剑斜插在地上,中间是一片完整的圆形空地,一身灰袍湿透的洛青阳屈腿坐着,雨水顺着他的发丝滑落,湿漉漉的衣襟逐渐晕开了一抹红。
“洛青阳受伤了!”
那秦筝呢?
洛青阳对面五步远的地方,青衫袖摆之下,秦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红白交错,相握的双手肉眼可见地颤抖,一个深呼吸之后,她忍不住咳了一口血出来。随后便像止不住似的接连吐了好几口血。
“师父。”沐春风从谢宣的书箱里拿了伞飞身落到她旁边,撑伞挡在两人头顶,“是不是之前的伤还没好?”
萧瑟放下替秦筝挡雨的手,暗含心疼地看了眼小姑娘煞白的脸,指腹轻轻抚去她唇边的血痕,“累了就让我抱着。”
秦筝也不逞强了,点点头,伸手就抱住了萧瑟的腰,整个人埋进了他的怀里。
“小先生。”雷无桀也冒雨走了上来,心剑嗖的回鞘,唐莲也紧跟着上前。
一边是众人簇拥的秦筝,一边是孑然一身的洛青阳。这一刻,那个孤剑仙的孤字似乎渗透了无尽的炎凉。
萧崇轻叹了一口气,“这是,输了?”
颜战天看着那插了满地的剑,其中有一柄,他看得很清楚。
九歌。
洛青阳的佩剑,没有在他手里。
谢宣带着李凡松慢慢地走了上来,却没有靠得太近,他的视线落在了另一柄和周围满地的剑身颜色截然不同的长剑上,剑身上有着斑驳的锈迹,似乎很旧了,方才的局面那么混乱,不知它是几时出现的。
和其他被震飞的剑斜斜插在地上的角度不同,那柄剑更像是被人直插入地,离它最近的,是一袭青衫的萧瑟。
所以,这结果究竟如何?
知道答案的只有本人。
萧瑟环着秦筝让她靠得更近一些,掌心贴着她的后背缓缓输送着自己的内力,狭长的眼眸微眯,视线穿过人群看向那边孤零零坐着的洛青阳,“洛先生受的伤不浅,怕是没有三五日难以恢复,还打吗?”
第118章 放她走
▍她可以走,但孤的儿子,得留在天启。
那股懒洋洋的语气中暗藏着一股锐利锋芒,似乎只要洛青阳当场应下,他就会立刻伸手取他性命。
洛青阳看着秦筝,眸色晦暗不清,他没有说话,最后闭上了眼睛,就那么盘腿坐在滂沱的雨中。
萧瑟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打横抱起秦筝,对其他人道:“走,回家。”
一行人急匆匆地回了永安王府,徐管家忙前忙后地招呼下人准备热水和姜汤,沐春风给秦筝把了脉,不由拧了拧眉,“师父这几日不能再动内力了,之前在蓬莱岛上经脉受损落下了病根,今次强行催动了过多的真气,不好好养着会旧伤复发的。”
萧瑟拿来了秦筝之前经常背着的药包,“去看看雷无桀吧,你师父这里有我。”
沐春风点点头,起身去了另一个房间里看雷无桀。
房门一关,萧瑟在床边坐下,小姑娘恹恹地靠到他身上,“痛。”
“怎么不用你的镇山河了?”萧瑟一边在药包里翻找着合适的丹药一边问道。
秦筝一瘪嘴,“我是跟人正儿八经比剑,又不是啥也不管一通暴揍,用镇山河太作弊了。”
一根指头不轻不重地戳上她的肋骨,小姑娘顿时嗷了一声,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你生气啦?”
萧瑟挑了挑眉,不答。他拣出一瓶玉色的小瓷瓶,秦筝瞅了瞅,一缩脖子乖乖张开了嘴,等着他喂,这让他有心跟她说教几句的念头都烟消云散了。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拨了一颗丹药喂进她嘴里,“以洛青阳现在的水准随时都有可能入神游玄境。若今日他用的是礼魂不是国殇,你又让他使出完整的一剑,就算是我也不敢硬接。”
洛青阳没来天启之前,秦筝明里暗里的战书便放了几回。即便他未曾离开慕凉城,风声也会传进他耳朵。更何况他一路北上,越靠近天启就知道的越多。
秦筝和洛青阳之间迟早会有一战,只是萧瑟没想到洛青阳的国殇剑法剑势会如此之盛,可与天道之剑相比。
秦筝揉了揉现在还在发麻的手腕,“他如果伤得比我重,会放弃吗?”
“不会。”萧瑟想也不想便否认了,“他好不容易练成了凄凉剑,还没见到他想见的人,还没做成他最想做的事,他是不会罢休的。”
是夜,北离皇宫门口,一队禁军在白天被激战损坏的宫墙边搬运着塌落的砖石,宫门前那条已经沦为一片开阔空地的长街上,一个孤身寂寥的人影盘膝坐在地上。
他坐在那里很久了,街上的冷意在他身上结起了一层薄薄的霜,他的脸色苍白,仿佛已经死去一般。
一道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出现在不起眼的废墟一角,用着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伤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