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霜(3)
随后,他携诏班师回朝,却得到了母亲殉情自杀,宸妃暴毙,太子造反的消息。
太子李沛桓是他的亲外甥,正因如此,原本凯旋而归的镇北军,生生被有心之人污蔑成了助太子起事的叛军,谢浔百口莫辩,便率众杀入因三王夺嫡而陷入混乱的京城,扶持七皇子李沛昭登上皇位,将挑起夺嫡之争的二皇子李沛衍、四皇子李沛芾收押天牢,挽救京城百姓于水火之中,肃正朝纲,安定乾坤。
如今二皇子李沛衍和四皇子李沛芾皆已伏法,唯有太子李沛恒下落不明。
没有人知道六年前的中元节皇宫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太子为何而反,宸妃缘何暴毙,人们只知道自此以后,禁卫军与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皆落于谢浔手中,京城乱不乱,武安侯谢浔说了算。
有人歌颂他,自然也有人咒骂他,骂他钻营歹毒,狼子野心,暗中定筹谋着什么不可告人的诡计。
好在,在他的铁血手腕下,这些声音早已听不到了。
虽然听不到了,但不代表它们不存在。
毕竟,是个人便会好奇,当年的他为何不将自己的外甥推上皇位,而是选择了始终默默无闻的七皇子。
其中种种内情,众说纷纭,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成了一个不解之谜。
当他从血淋淋的回忆中挣脱出来的时候,府医已经替他诊好了脉。
“怎么样?”齐老夫人迫不及待地问,“侯爷的身体如何了?”
府医恭恭敬敬地道:“从脉象上来看,侯爷身体康健,一切安好。敢问侯爷平日里可有什么不适之症,在下可依症为侯爷下药。”
谢浔理了理衣袖,道:“也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就是阴天下雨之时头有些疼,忍忍便过去了。”
“头疼?”齐老夫人眉心一皱,“可是旧疾又犯了?”
谢浔淡淡一笑未语。
齐老夫人一点也笑不出来,谢浔患有头疾,阖府上下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的,只是寻医问药了这么多年,始终不见好,当真是愁死个人。
“总得想个办法将头疾医好才是,总这么拖着也太熬人了。”
闻言,一旁的谢溶眼睛一亮,脆声提醒道:“祖母,不如让裴医女给大哥看看吧!”
齐老夫人愣了愣,若有所思起来,谢浔掀眸将谢溶一看:“裴医女?”
“对,裴医女。”谢溶煞有介事地道,“裴医女针灸技法高超,许是能替大哥治好头疾也说不定呢!”
“这倒也是个办法。”齐老夫人道,“浔儿,不如就请裴医女过来看一看吧。”
又是这个裴医女。谢浔沉默了一瞬:“既然祖母和二弟都极力推荐这位裴医女,便请她入府吧,我倒也看看她的医术是否如祖母和二弟说的那般高明。”
“一定不会让大哥失望的!”谢溶笑眯眯地道,“大哥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谢浔上下扫了谢溶一眼,低头吃茶去了。
齐老夫人望着年纪轻轻却沉稳持重,眉宇间郁气难舒的长孙,缓缓道:“浔儿,你也二十有一了,是时候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谢浔微微一顿,吹去茶沫,幽幽抿了一口茶。
齐老夫人觑着谢浔的神色,苦口婆心地劝:“即便你不急着娶妻,房里总该有个伺候的人吧,你瞧瞧你弟弟,早就将他的贴身丫头收了房了。”
“咳咳!”谢溶俊脸一红,抗议,“祖母,这有什么好拿出来炫耀的……”
齐老夫人没有理会谢溶,继续劝说道:“你若信得过祖母,祖母便选两个人放在你房里,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你看如何?”
谢浔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将绢子放在一边,道:“好。”
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仿佛应下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祖母看着安排便是,孙儿没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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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玉蜂山后,裴玄霜立刻找到了孙猎户,将挣来的银钱交给了他。
孙猎户正和妻子蹲在河边剥洗野兔,见裴玄霜又送了银钱来,满是不好意思地道:“裴姑娘,这些钱你留着自己用吧,你给我们的银子够多啦,这怎么好意思呢。”
“您拿着吧。”裴玄霜不由分说将两粒碎银子塞进孙猎户手里,“左右我也花不着银子,你们攒着给云卓娶媳妇,给婉心备嫁妆。”
杨婶子擦了擦手,站起来红着脸道:“裴姑娘,你对我们一家真是太好了。”
裴玄霜笑着摇了摇头。
自打三年前她被孙猎户所救,捡回了一条命,她便将孙猎户一家当做了自己的亲人,能力所能及地帮助到孙猎户一家,她是无比开心的。
她没有十岁前的记忆,十岁后的记忆又不甚美好,一生中最美好的光阴便是在玉蜂山生活的这三年,故而格外珍惜。
“玄霜姐姐,你回来啦!”正与孙猎户夫妇说着话,孙云卓扛着锄头跑了过来。
裴玄霜冲着孙云卓一笑:“我刚刚回来,云卓,你姐姐呢?”
“我姐姐在厨房里呢。”孙云卓抹了把汗,抡起锄头道,“玄霜姐姐,你且回屋歇歇,饭好了我叫你。”
裴玄霜应了一声,进了厨房找孙婉心。
孙婉心正在切菜,见裴玄霜过来了,忙招呼着她坐在板凳上,倒了碗水给她:“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侯府要留你到晚上去呢。”
裴玄霜抿了口水道:“怎会。”
孙婉心细细打量了裴玄霜两眼,见她无精打采的,便问:“你每次从侯府回来脸色都不好,怎么,侯府的人难为你了吗?”
裴玄霜双手捧着碗,怏怏道:“他们不曾难为我,只是……”她顿了顿,到底没将只是后面的话说出口。
孙婉心盯着裴玄霜的脸看了许久,猛地凑了上来:“玄霜,武安侯府的二公子是不是看上你了?”
裴玄霜一怔,手里的陶碗险些掉在地上。
“你怎么会这么想?”
孙婉心道:“我也是猜的,我就是感觉他看你的眼神不太对,再说了,他可是侯府公子,就算是请你上门医病,也不必纡尊降贵亲自来接你吧。他的那点小心思别说我了,就是我爹我娘也看出来了。”
裴玄霜的脸色瞬间更难看了。
孙婉心攥紧围裙,小声地问:“玄霜,你准备怎么办呢?”
是啊,她该怎么办呢?她不傻,谢溶的殷勤她不是没有察觉到,正因为察觉到了才苦恼烦闷。
她沉默了片刻,淡道:“不怎么办,反正过些日子我便要去雍州了,京城的事,时间长了便都过去了。”
孙婉心一愣:“你当真要去雍州吗?”
裴玄霜坚定地点了点头:“当真。”
孙婉心咬了咬下唇,心一横道:“那好,我便陪着你一起去雍州。”她紧紧握住裴玄霜的手,“我们一起去找你的家人。”
裴玄霜抿唇一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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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裴玄霜起了个大早,准备和孙婉心上山采药。
结果一出门,裴玄霜便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