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残疾大佬后我跑路了(111)
同样的,亦是所有期许化作灰飞, 仿如黄粱一梦初醒之后, 满心只余痛彻心骨。
这夜他所历经的情绪冲击, 所走过的心路历程, 超过了他九岁之后,近十年加起来的所有总和, 比起江莳年内心的繁杂心绪, 远远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他将心爱的女子逼到无路可退时,又何尝不是将自己逼上绝境。
他们之间就像在进行一场无形又荒诞的博弈, 有那么转瞬的心念,晏希驰其实挺后悔的, 如果自己不曾打破平静, 他们或许还可以像从前那样, 继续维持假象, 相安无事。
但是很显然的, 晏希驰想要更多,譬如江莳年的心。
彼时的江莳年,历经穿书之后第一次情绪崩溃,冲破她所累积的“死地”, 从此走向“后生”, 破茧成蝶。
而晏希驰则背道而驰地, 一夜之间体验并懂得了世人所谓的贪、嗔、痴、恨、爱、恶、欲。
贪, 原是告诫人做人应当知足,不要为欲望所缚,而晏希驰却已然在江莳年曾经给过的温情里沉沦,贪恋她的一颦一笑,妄图以她为碑,为自己树余生之冢。
嗔,祖母曾经教导过,为君者,不可轻易动怒,事实却是,心上的妒火早将晏希驰烧得五内惧焚,理智全无。
痴,便是世人通俗所谓的傻,偏执,对于某件事或某个人过于痴迷,因痴而自生苦。
江莳年若穿成一个孤女,亦或穿成一个过往没有任何感情经历的女子便罢,偏偏她穿的是一个曾经已经订过亲,且心属未婚夫的女子,还是青梅竹马的那种,这一点几乎注定了晏希驰终将怨憎会。
除非他不曾对她起心动念。
恨。
恨她心上所爱并非自己,恨她为他缔造虚假幻梦,却不将幻梦进行到底,反而亲口承认……更恨自己明知“真相”无以承受,偏要引颈自戮地追根究底,恨自己一次次打破原则底线,不舍伤她一分一毫,恨即便“假象”破灭,却连顾之媛嘴里一句恶毒的话也受不了,以致于不曾知会祖母,便以一杀绝后患,想要免她往后无妄之灾。哪怕世人皆惯于以自我为立场,总是一不小心伤害到对方。
恨的本质由爱与欲望而生,于晏希驰来说,便是江莳年本身。
爱,同即她。
彼时的晏希驰尚不懂得何为爱,或者说何为江莳年想要的爱。在他看来,爱是把一切他认为好的东西给到她,取悦她,娇纵她,占有她,掠夺她,无论身体还是心,他都要得到,还要像那些寻常夫妻一样,每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做很多事情,直到他们变老,死去,也不能分开。这里面唯独没有两样东西——尊重和自由,江莳年想要,而这个世界无论男女,骨子里大都没有或根本不在意的东西。
这是他们之间的次元距离。
若以晏希驰的自我认知,爱也大概是事情已经如此糟糕,做人已经如此狼狈,即便她从未对自己有过半分真心,心里装的都是别的男人,即便她一再忤逆,对他出手,甚至将袖箭对准他的心脏……他也曾有过那么短暂的片刻,因被她的眼泪灼伤,真心实意地想过要放她离开,还她自由——前提是,她离开并奔赴傅玄昭之前,亲手杀了他,这是江莳年做不到,也无法理解的属于晏希驰的极端。
当然了,更多的是,骄傲和自尊被碾碎之后,明明恨她,知道她有问题,或许更藏着一些他可能永远窥探不到的心思……晏希驰依然想要与她纠缠到底。
恶,则为邪念,想以身体占有她。
欲,对她的一切渴望,虽然至今尚未付诸行动,但他早已甘为裙下臣,想要屈身于她,亦想征服于她。以最原始的本能。
人的情感何其复杂,谁也没有纯粹的黑与白,对与错,多的是漫无边际的灰色地带,而这些所有加起来,却又都不如一个“惧”。
何为惧。
是当夜晚的定王府灯火通明,分明一派繁荣之景,却意外地安静得出奇时。在阿凛带着玄甲卫士们于墨池廊道——出入桦庭的必经之路拦下江莳年,而她却将凛凛长剑对准自己。
十九年的人生,晏希驰第一次真切体验到什么叫做恐惧。
与江莳年一直以来对于死亡的恐惧不同,晏希驰的恐惧来源江莳年本身,恐惧失去,恐惧世上没有她的存在,他无法想象,若那把剑当真划破她的颈项……
“不要——”出口的同时,喉间一股极致的腥甜。
黑沉沉的视线穿透夜色,晏希驰的目光盯死了少女对准自己的凛凛寒剑,大手却下意识按上自己的胸膛,猝不及防地,缕缕鲜血自喉间溢出,顷刻间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王爷?!”玖卿脚下猛地一滞:“属下这——”
“不许她伤了自己!”
晏希驰打断玖卿,嗓音颤而嘶哑:“立刻。”
玖卿这才丢下轮椅,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前往江莳年所在的方向,只不过他人未抵达,少女已然扔掉长剑,于夜色中狂奔起来。
晏希驰下意识驱动轮椅去追,朝她的方向前进,却很快遇上了新的难题。男人的嘴角尚且挂着血迹,眸色却倏地一滞。
被廊桥上的台阶难倒了。
闻名遐迩的机关术师亲手铸就的轮椅,可前进后退,可转弯刹车,可上下坡路。但在没有置放踏板的情况下,却无法实现阶梯跨越,且还是上行的阶梯。
无论说给谁听,人们大概也很难想象——
那个曾令贪赃枉法,结党营私之辈闻风丧胆的皇权特使指挥使,那个曾横扫西州行曳,于战场碾碎千军万马的少年将军,堂堂八尺男儿,竟有一天,会在几步小小的台阶前溃败。
没有阿凛或玖卿在,晏希驰寸步难行。
他追不到她。
世界于男人眼中一寸寸褪去色彩。
而那个住在晏希驰内心多年的小孩,也在此刻嚎啕大哭,哭得声嘶力竭,哭得肛肠寸断。
我不要她离开……
小男孩一遍遍哀嚎着,并不安静,也不含蓄,却无人听得见他的声音,因为他并不存在。
我们去找她,把她带回家,关在房间里,我们不要再逼她了,她已经哭了,我的心好痛。
轮椅上的男人垂眸,指节无声又用力地扣紧扶手,有些讥诮地挽了唇边,自言自语反驳道:“可是她不喜欢你。”
可是我好喜欢她。小男孩对晏希驰发脾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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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寅朝没有宵禁制度,或者说有但并不严格,因此夜晚亥时左右,城东一片依旧灯火通明。
大都是贵族子弟们相约在街边的酒馆,茶肆,青楼,水滨等适合夜生活的地方开宴游玩,结伴消遣等,主街上的行人却是极少的,只偶尔有稀稀拉拉的巡逻官兵们经过。
江莳年便是迎着这样半是繁华半是清冷的秋日夜色,踩着章林大道一地的银杏落叶,一口气跑了将近三里多路。
跑步有什么好处呢,现实世界有种形而上的说法,跑步十分钟,幸福五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