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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与杀猪刀(217)

坐在上方的人不为所动,就连分立在台阶两侧的裨将也目不斜视。

宣旨太监心中的不妙感愈来愈重,却万不敢在此时开罪谢征,只脸上堆起了笑道:“侯爷,您快接旨吧,都是陛下对您的封赏,您接了这旨,老奴才好回去交差啊。”

谢征凤目半抬,终于缓慢开了口:“公公不念这圣旨,回京后还能说是旨意未宣。若是念了,本侯不接,公公可知意味着什么?”

宣旨太监被谢征这番狂言吓到了,指着他,且惊且怒道:“抗旨不遵?武……武安侯,你也想谋反不成?”

此言刚一出,不知何时围在了门外的铁甲将士直接涌了进来,将宣旨太监一行人团团围住。

宣旨太监瞧着这阵势,腿都吓软了,一张涂了脂粉的脸惨白惨白的,色厉内荏喝道:“你真要谋反?”

谢征拔出身侧裨将的佩剑,一步步从高位上走下来,墨色的袍子拖曳在台阶上,仿佛坠着沉沉的血煞和戾气。

宣旨太监直接吓得腿一软,跌坐在地。

谢征在距他三步开外站定,用冷冰冰的剑尖儿拍了拍他的脸,凤眸半垂,懒洋洋又难得好脾气地道:

“谢氏在大胤当了百年的忠臣,家父更是于十七年前惨死在锦州战场,换得一世英烈之名,我不愿堕了他的名声,所以眼下也还愿意好好当个臣子,回去给小皇帝带句话吧。”

“那皇位他若坐腻了,本侯不介意寻个人替他坐。”

“十七年前魏严能捧他坐上龙椅,而今本侯也能拉他下来。”

宣旨太监心神巨震,手指着谢征,哆嗦着,极为惊怒地喊出一句:“你……谢氏!乱臣贼子!”

“啊——”

下一瞬,宣旨太监的惨叫声便响彻整个城主府。

谢征一剑削掉了他一只耳朵。

宣旨太监单手捂着耳际,惨叫连连,不断有血水从他指缝间流出,顷刻间就把袖子也染红了一大片。

他看着掉落在地的那只血淋淋的耳朵,痛嚎得几乎快晕过去。

边上扶着宣旨太监的小太监,浑身亦抖得跟筛糠一样,两眼发直地盯着地上那只耳朵,裆下传出一股腥骚味都还不自知。

谢征把剑丢给跟上来的亲卫,懒洋洋直起身,嫌恶地看着一屋子鬼哭狼嚎的人,薄唇吐出一句:“滚回去传话吧。”

宣旨太监这才由小太监们搀扶着,连滚带爬地往门外逃去。

亲卫看着宣旨太监一行人离去的背影,有些担忧地同谢征道:“侯爷,您就不怕陛下那边……”

谢征也望着宣旨太监狼狈的身形,眼神懒散又冰冷:“本侯的确有意废帝了。”

第111章

公孙鄞听说了那宣旨太监仓惶离开康城的事,忙来寻谢征,一进书房便道:

“那宣旨太监是御前总管王喜的干儿子,他此番前来是奉皇命前,你削他一只耳朵,无疑是往皇帝脸上打这一巴掌,当真要同朝廷那边撕破脸了?”

谢征左臂倚着黄梨木太师椅的扶手坐于书案后,案上摆着一份大胤的兵力布防图,他望着舆图,嘴角挂着一丝薄笑,眼里却冒着寒气:“小皇帝如今还在魏严手底下扮蠢弄拙,尚且不把替他征战沙场的武将性命当回事,他真正掌权之日,你以为会是善类?”

公孙鄞一时语塞,沉默片刻后,如实道:“陛下被架空皇权多年,前有魏严,后有李太傅,论隐忍和心性,他在历代帝王中,也算得上翘楚了,但正是隐忍了十余载,只怕他对皇权的渴望也到了极点,心中已装不下多少仁德,只剩收回皇权的不折手段了。”

谢征眉梢轻提:“你看人倒是一如既往地准。”

语毕,一扬手扔了厚厚一卷文书给他。

公孙鄞两手接住,问:“这是什么?”

谢征只道:“你看完便知晓了。”

公孙鄞打开细看,眉头顿时越皱越紧,最后面上已能见怒色,他问:“这些可都属实?”

谢征答:“赵询为了说动我拥护皇重孙,新拿与我的证据。”

公孙鄞翻着那一摞文书,下颌绷紧,怒道:“前年的旱灾,去年春江南一带的涝灾,死了多少人?李、魏二人党争也就罢了,李太傅派去的监察瞒报灾情,就为了多死些人,好参魏严一本,竟是皇帝授意的?当年承德太子能为万千军民身死锦州,如今那已坐在龙椅上的人,为了皇权竟不惜拿数十万计的灾民性命填自己的野心?”

前两年,关中和江南先后大旱和大涝,朝廷拨款赈灾几乎掏空了国库,银子是经魏严底下那群人之手,可李党好歹也派了监察同去,最后饿死病死的灾民还是过半!

天下人震怒,以李太傅为首的文人在朝堂上把魏党骂得狗血淋头。

也是那一次,魏严迫于整个朝野和全天下人的压力,头一回在李太傅跟前铩羽,推了自己手底下几名大员出去顶了罪,才平息了此事。

但魏严在民间已是臭名昭著,不亚于当年锦州惨案之后被痛批大奸臣的孟叔远。

谢征神色极冷地道:“李家那老头野心不比魏严小,只是他毕竟文人出身,更怕天下人的口诛笔伐。小皇帝想借他扳倒魏严,他也担心有朝一日小皇帝的刀口落向李家,才仗着小皇帝当时无权,给自己留了后路。

“他派去赈灾的监察,一共写了十一封急报送往京城,各地州府的驿站,都有快马进京的卷宗记录在案,只是宫里没有收到灾情急报的记载。”

话说到这份上,公孙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故意瞒报灾情,以至灾民死伤过半,不管何时重提都是一项大罪。

皇帝想把这个锅让李太傅背严实,但李太傅老谋深算,让底下人给京城送了急报,至于宫里没收到急报,将来东窗事发,这君臣二人各执一词,就看世人如何评说了。

公孙鄞不由问:“李太傅的人送去宫里的那些急报,赵询又是如何弄到手的?”

谢征淡淡一抬眼:“你以为宫里替小皇帝背责的又是谁?”

公孙鄞沉思片刻,说出了一个名字:“王喜?”

谢征没再言语,算是默认。

公孙鄞稍一寻思,倒也明白其中的各种利益牵扯了,皇权衰落,宫里的太监,都不可能只给自己谋一条后路。

那王喜当了多年的总管太监,没惹到魏严,还能被小皇帝器重,可见是个心思玲珑的。

用赈灾构陷一桩大案作为扳倒魏严的第一步,皇帝想让李太傅背黑锅,李太傅又想拉皇帝下水,送进宫的急报不能呈到小皇帝跟前去,王喜就只能把所有急报截断在自己那里。

只要皇帝和李太傅还一致对外,不互揭老底,他就是安全的。

等将来皇帝和李太傅卯上,谁赢他帮谁,同样百利而无一害。

小皇帝赢了,他销毁了那十一封关于灾情的急报,罪名就是稳稳扣在李太傅头上的。

李太傅赢了,他拿出那十一封急报,他自己再当个人证,那无疑就是小皇帝失德的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