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一下，她又补充：“只是推荐，角色很小，戏份也很少，能不能上还要看你自己试镜的结果，我只是顺手给牵个线。”

轻松的几句话，如温暖潮汐在薄晓的胸口漫涌，想说的话挤到嘴边又觉得浅薄，最终也只剩下一句真情实感的“谢谢老师”。

“记住，只有小角色，没有小演员，”杨艺笑了笑，“去吧。”

薄晓回到家，当即照着纸片上的号码打通了电话。

对方通知她明天上午试镜。

是一部小成本的犯罪文艺片，《日落氢城》。

青年画家到氢城小镇寻找失踪的女友，遇上一个和女友面貌一模一样，性格行为却完全不同的女人。女人在镇上已经婚育，丈夫在外务工，她带着年仅一岁的女儿独自打理一家花店。画家租住了花店楼上的空房间，一边作画，一边继续寻找女友。随着和女人日复一日的接触，他发现了藏在女人背后的秘密，在女人丈夫回到小镇那晚，画家和女人一同被卷入了一场凶杀案……

薄晓试镜的角色是花店隔壁的音像店女老板，刺青抽烟喝酒泡吧玩摇滚的叛逆女青年，她知道花店老板娘的秘密，却假装毫不知情，替她保守着秘密。

薄晓从没饰演过这样的角色，但她有着很强的模仿能力，试镜前一晚，她独自在学校附近的pub泡了半晚，听了一场乐队演出，第二天上午，她顺利完成了导演和制片人随机指定的试演片段。

当天晚上，薄晓就接到了试镜成功的通知。

进组时间在月底，到时候电影学院的毕业大戏表演已经结束，时间卡得刚刚好。

片方通知薄晓明天上午去签合约，薄晓笑着应下。

结束通话，她拿起一支马克笔，在台历明天的日期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太阳。

不是怕自己忘记，而是做纪念——纪念她时隔四年再次得到戏约，纪念她演员生涯的重生。

*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路余白靠坐在崭新的真皮座椅上，看着栾硕煮茶。

这是禾硕娱乐公司成立后的第一次非正式股东会议，主要股东应到三人，实到两人。

栾硕没什么正形地笑说：“你嫂子还在出差，我作为家属代替她出席。”

这家娱乐公司的老板是栾硕的妻子苏禾，法人是栾硕，明面上是夫妻店，实际上的隐名大股东则是路余白。

和家里的产业毫无关联，这是他动用自己这些年拍戏和投资所得成立的第一家娱乐公司。

明前龙井在清澈水中散开，热气袅袅，嫩绿芽叶片片舒展，将茶水沁出清透汤色。

路余白修长的手指轻捏住杯子边缘，在淡淡茶香中开了口：“栾总有什么指示？”

“我哪敢有指示啊，我现在就是路总您的打工仔。”

栾硕呷口茶，说：“我是来汇报工作的。如今公司基础人员也都配备齐全了，我打算近期去电影学院转转，物色几个新鲜面孔，给咱们公司签几个年轻有灵气的新人。”

路余白淡垂着眼点点头，“挺好。”

栾硕又说：“合约快到期的那俩小花我最近也让人去联系了，不过咱们这是新公司，没什么实绩，你又不在公司，光靠我这个路余白经纪人的名头去和星宸娱乐那样家大业大的行业翘楚争人多少差点意思。”

“那就不要和他们争。”路余白说：“我们选的是潜力和实力，不是名气。”

那两个小花流量是大，但同样的，粉丝也是出了名的疯魔，连偶像的穿衣吃饭都想横插一手，真签过来，就得随时做好和她们的粉丝隔网火/拼的准备。

栾硕其实也不太想签这种艺人，“那你倒是给我推荐两个有潜力有实力的紫微星来啊。”

路余白觑他一眼：“你是经纪人还是我是经纪人？”

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茶杯，片刻，他又撩起眼皮，闲聊似的开口：“你要是诚心诚意地请求我，我倒真能给你推荐一个。”

栾硕立刻坐直了：“谁？”

路余白：“薄晓。”

栾硕：“……又是你那个老同学。”

之前路余白就撺掇他推荐薄晓做《开演吧》的救场嘉宾，这会儿又推荐他签薄晓做艺人。

栾硕眯了眯眼，促狭道：“她该不会是你的初恋女友吧？”

“瞎说什么？”路余白面无表情道：“就一普通同学。”

“普通同学你那么帮人家？”

“你怎么知道我是帮她。”路余白放下茶杯靠向座椅：“我可没有同情弱者的毛病，推荐她是因为她足够优秀。”

这一点栾硕倒没异议。

路余白和薄晓的合作表演他认真看过，很绝，那种戏剧张力和氛围感是路余白和其他女艺人之间绝无仅有的。

路余白出道以来没正经演过感情戏，尺度最大的一部电影里也只是朦胧的好感，栾硕原本还担心他不会演感情戏，看过他和薄晓的表演后彻底把心放进了肚子里，甚至恨不得立刻给他接一部感情浓烈的爱情片。

薄晓过去的经历栾硕也略有耳闻，如果站在他的立场，当初他不会冒着得罪瞿墨儒的风险推荐薄晓上节目，但是路余白不在乎，那他也就不在乎。

作为经纪人和合作伙伴，他充分信任支持路余白的所有决定。

节目播出后，薄晓的黑热搜闹得沸沸扬扬，栾硕都看到了，事情的真相是怎么回事儿想一下就清楚，就算那些黑料是真的，栾硕也见怪不怪，在这个圈子里，多的是脏事儿，更脏的他都见过。

栾硕觉得薄晓挺不容易的，孤零零的一个小姑娘，没有公司，没有后台，没任何人帮，最后竟然只能用发毒誓的方式来澄清自己的清白。

如果是他家女儿、他家妹妹，他会心疼死。所以当初路余白让他撤薄晓的热搜，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路余白这个人，不要听他嘴上说了什么，要看他实际做了什么。他是想帮薄晓，栾硕心里门儿清。

栾硕抿了口茶，确认道：“真要签她？”

路余白静静看了他一眼。

栾硕点点头，又问：“那……要跟她说是你推荐的吗？”

“不要，让嫂子去，就当我不知情。”

路余白倾身捞过茶杯，晃了晃杯里的水，唇角似笑非笑地勾了下，“我们薄校花自尊心强，知道了会有负担。”

栾硕顺口接道：“靠老同学又没什么丢人的，人情关系不用白不用。”

“靠老同学？你说她靠我？”

路余白不赞同地哂笑道：“等她拿下奖项让你名利双收的时候，你就知道到底是谁靠谁了。”

栾硕气乐了：“照你这么说我还占她便宜了？”

路余白不置可否地笑了声。

栾硕彻底服气：“行，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不过——”

话音一转，他若有所思地看向路余白：“又是给人找机会，又是给人找公司的，还那么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人家的自尊心，你该不会是……暗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