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他不想嫁给宿敌(126)
他在边界上加筑了两人宽的铁藜棘,又让弓箭手和骑兵日夜守着,才带着一群伤病残将回营治疗。
秦焱骑在马上晃悠悠入了营,微微动了动,直直从马上栽落下来。
他左腿上扎了支长箭,直直插|进骨头里,幸而秦四扶了他一把,没让那箭入得更深。
“军医!军医!”
恨不得一个人扳成十个来用的军医名为公孙孙,皱着一张脸看过来,见到秦焱腿上那支箭,霎时便白了脸。
“热水!纱布!还有给我准备桑白皮!”
公孙孙拿交刀沿着那支箭小心剪开周围布料,露出底下的伤口来,二人低头瞧了一眼,俱是倒抽一口凉气。
金赤人这次用的箭很特别,箭上带了锐利的钩子,箭矢入体便会牢牢勾着周围骨肉,若要将其取出,非得剖皮拆骨不可。
公孙孙深吸一口气,仔细查看片刻,才直起身道:“将军,您这伤口属实刁钻,我可以用小刀沿着四个勾子的方向切下去,以我的经验,小心些应不会伤到骨头,只是这过程肯定难熬至极……营中麻沸散已经不够用了,要将箭取出来,您定要吃上些苦头。”
秦四脸色一变,“麻沸散没了?那将军岂不是要清醒着……”
公孙孙苦笑道:“何止是麻沸散啊?啥都缺!尤其是粮食,也只够咱们吃十天了!”
秦四嘴巴干得起了皮,一双眼睛青红交加,加上一身的血垢,怔怔望向秦焱时简直称得上是可怖。
秦焱沉默片刻,冲秦四道:“你的臂刀可还在?给我。”
秦四不明所以,乖乖取下递了过去。
秦四那把臂刀花了他一个月俸禄,特地在邯京一家铺子里打的,宝贝得很,哪怕跟金赤人拼个你死我活时也从没摘下来用过。
秦焱拔出那短刀,一双鹰眸映在锃亮的刀面上,冷静非常。
“动手。”话音刚落,旋即把刀刃翻过来,咬住了刀身。
营帐中静得出奇,三人的呼吸声极轻极轻,刀刃切割皮肉的声音便清晰起来。
取下的箭矢被丢在盆里,公孙孙又从沸水里挑起桑白皮,拿针穿了开始缝合伤口。
秦焱全程哼都没有哼一声。
公孙孙缝合完了,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拿药敷在伤口上,又拿纱布细细包扎好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只是战场上生死不定,我药用得重,将军体质好,修养个五六日便可勉强活动了,切忌不要沾水,我会每日来给您换药,观察伤口愈合情况。”
“嗯。”
等军医走了,秦焱将那臂刀递回给秦四,手有些发抖,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滴,唇角被刀背抵出了印子,半天都没消下去。
“将军,您好好休息,有事我会及时告知与您。”
“嗯。”
秦四收拾完桌案上的狼藉,忽听秦焱嗫嚅了一句什么。他转头时,秦焱已躺上了床,脸朝着里侧,他瞧不见秦焱神情,以为自己听错了,只好掀帘出了营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
第82章 痛心
公孙孙给最后一个受伤的将士上好夹板, 拿布绑好之后,终于能闲下来歇会。
他蹲在营帐边上,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血浸透了他衣衫, 将整个布包都染作了红色。
公孙孙有些急躁地解开那布包, 就见里头还隔了一层羊皮,羊皮之后才是皱巴巴的烟草。
他小心捻起一撮烟草, 裹好了塞进烟杆子里, 才发现身上没带火。
抱头懊恼之际, 视线里忽闯进来一个火折子,他一偏头,正对上秦四一张笑脸。
公孙孙将烟草点了,深深吸了一大口, 缓缓吐出白雾。
“一转眼十月都快见底了, 这场仗,打得可真久!”
秦四从袖里摸出一个油纸包, 打开啃了起来, 公孙孙眼都看直了, 道:“肉?!哪儿来的!”
他忍不住伸手去够,秦四便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 不大情愿地扳了一只腿递给他。
公孙孙接过,没有狼吞虎咽,而是一点点用牙齿碾, 生怕吃得急了,那味道消失太快。
不过是天上飞过的一只巴掌大的鸟雀, 被秦四捡石子打落下来, 便得了顿肉味儿。
“出息, 等咱们回了邯京, 要啥没有?”
鸟腿肉太少,公孙孙没吃几口就没了,又盯上了剩下那一半,秦四见状,赶紧将剩下的囫囵塞进了嘴里。
公孙孙眼神一黯,又抽了口烟,闷声道:“你真觉得,咱们还能好好回到邯京吗?”
秦四吐着骨头,波澜不惊地瞧了他一眼,含糊不清道:“我信主子,他说能就能。”
公孙孙砸着嘴,凑近一些,去问那肉味,有些讨好地笑道:“下次打鸟时叫上我呗,我烤肉的手艺那叫一绝!没干军医前十里八乡都叫好!”
“真的?”
“比真金还真!”
“行,我考虑考虑。”
*
西境迎来了第一场大雪。
金赤人这次被秦焱追得元气大伤,没再大肆进攻,偶尔搞个小动作,倒还能勉强应对。
秦焱不能下地,每日便坐在榻上盯着手上一个银镯子发呆,每日公孙孙来换药时才会动一动,连秦四同他汇报事情时,也是一板一眼地点头摇头,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秦四放心不下,某日夜里掩在巡营的将士身后,行至秦焱营帐时,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帐上,听见了一阵压抑的哭声。
到了白日,他还是那般波澜不惊的冷脸。秦焱很听公孙孙的话,该上的药该吃的饭一样不落,精神很快好了起来。
七日过去,西境大营没等到金赤人的偷袭信号,却等来了邯京宣旨的内侍钦差。
随行队伍排场不小,四驾的马车停在营外,两侧分列着八个邯京卫。
那褐袍宦官下了马车,以手帕掩着鼻,皱着眉头走过雪地时,斜斜瞧着道路两列蓬头垢面的士兵,神色不豫。
秦四站在营门口,见了张德禧只浅浅点了点头,后者四下打量了一下,蹙眉道:“秦将军去何处了?为何不前来接旨?”
秦四神色平淡,视线越过他投在远处的雪山上,道:“我家将军何等身份,一个五品太监,还不配他亲自来迎。”
“你!”张德禧眉毛都竖起来了,捻着手帕的兰花指颤抖起来,指着秦四道:“大胆!咱家可是陛下亲派的钦差!你怎敢如此无礼!”
秦四挠了挠耳朵,不耐道:“既是钦差,圣旨又在何处?”
张德禧狠一跺脚,喝道:“来人呀!给咱家把这个犯上作乱的东西抓起来!”
八个京卫刚踏出一步,就被两侧的守备军们团团围了起来。
张德禧见状,心肝都颤了颤,梗着脖子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钦差!”
秦四这下直接沉了脸,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别老重复了行不行?我耳朵好着呢。我再问你一次,圣旨呢?”
张德禧后退几步,尖声道:“秦焱叛国已成事实!你们若是听命随咱家回京待审,兴许念在定国公的面子上还能饶他一命,莫要不知天高地厚,大逆不道!”他眼见京卫们的钢刀被卸下来,慌乱道:“你们想造反吗!这可是诛灭九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