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他不想嫁给宿敌(135)
泪水混着雨水划过下颌,他哭红了眼,怔怔道:“老师,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您告诉我,我能怎么办……”
石虎臣收到消息时,正在京郊处理公务,丢下图纸便上马往这边赶,马在半途累倒了,他又没命地往宫门跑,终于在快迈不动步子时,瞧见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他的先生躺在那里,无声无息。
石虎臣跪倒在地,一路膝行过去,终于伸手就能触到谢铭衣角。
他哑声唤道:“先生?”
没有人回应他,连他伸出去的手都被打掉了。
“滚!老师没有你这样的学生!我真是瞎了眼,错将贼子当知己!枉老师往日待你那般好!你根本不配!”
周葛恨极了,一把将人推开,不愿再看他一眼,忍痛将谢铭负在背上,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宫门。
留石虎臣一人跪在雨里,盯着地上那团泅开的血迹,僵成了一座雕像。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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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身死
天气愈发寒冷起来, 牢狱里常年照不到太阳,最是湿冷,裴俦一双腿上的伤发作起来, 一阵阵刺骨般地泛着疼, 夜里每每痛醒过来,只好靠着墙大口呼吸, 颈项之间都是冷汗。
蔡起辛偶尔撞见过几回, 唤了最年长的太医来瞧, 只说暂缓尚可,没法根治。
这日裴俦痛晕过去,他照例带了太医来为他医治,打量了一下那简陋的牢房, 吩咐狱卒将他换个舒服些的屋子, 棉被火炉也给备上。
“对了,石虎臣呢?怎么几日都没见着他了?”
狱卒道:“回大人, 小的亦是好几日不曾见过石主事了。”
蔡起辛皱了眉, 没等太医给裴俦施完针, 一拂袖出了刑部大狱。
石家名下的宅子尽数充公,石虎臣因受裴俦庇护, 在西泉大街边上置了处小宅,正与赵岭比邻。
蔡起辛踢门进去,正见石虎臣躺在凉亭里, 四周酒壶散了一地,他自己亦喝得面色酡红, 听见人来了, 也没起身相迎, 反而举起酒壶仰面灌了一口酒。
“你这是在做什么?”
蔡起辛上前踢开几个酒坛, 愠怒道:“谢铭死了,你就这般荒唐大醉,什么都不管了?”
石虎臣不答,沉默饮酒。
蔡起辛怒道:“你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上赶着给七殿下表忠心的!”
他走上去,一脚踩在石虎臣胸前,阴狠地俯视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告诉你,上了这条船,万没有半途下去的说法。明日卯时我若见不到你,休要怪我不念往日世家旧情!”
蔡起辛走后,石虎臣久久未动,眼角无声滑落一行清泪。
檐上忽跳下来一个人,被这满院的酒味熏了熏,忍不住捂了鼻子。
“我说你这小子,这么能喝?”他将人半扶起来,叹道:“喝酒伤身啊!我以前也常喝得酩酊大醉,后来被人管着,这才慢慢改过来的。”
石虎臣捂着眼睛,一言不发。
“啧,”他想了想,沉声道:“谢祭酒之死我确实没想到,将来到了黄泉,少不得要被他骂一顿。”
他伸手拍在石虎臣身上,“但斯人已逝,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不该沉湎悲痛之中,我们应该做的,是将谢祭酒没做完的事情做完做好,你说是不是?若你先生还在,见到你这幅样子,会不会很难过?”
石虎臣抬眼怔怔地望了他片刻,忽一个猛子扑了上去,抱住人大哭起来。
“是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我枉费先生教诲!我不是人!先生……先生之死都怪我,都怪我……”
冷不防扮了回师长角色,他没想到石虎臣会来这么一出,当下也僵着不知道怎么说了,他嘴巴没有裴俦那么能说,只好等石虎臣一个人在那儿哭。
同时也免不了慨叹一声,经历的大起大落再多,表现得再成熟,这小子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郎罢了。
待石虎臣哭累了,大喊大叫都化作了低低的抽泣时,他将人往前一推,正色道:“眼前就有个大事需要你去办,也只有你能办,能做到吗?”
石虎臣抽着鼻子猛点头。
*
国子监死了祭酒,众学子群情奋起,也不待在书院了,反而呼朋伴友走上街头,拉起长长的布条,从街头游到街尾,慷慨游唱起来。
“裴首辅是冤枉的!窃贼误国!冤判贤臣!”
“谢祭酒以身谏国,我等亦随其志!只求一个公道!”
“国贼误我大渊江山!”
“释放裴首辅!”
谢铭死谏的宫门被围了起来,重兵把守,以防有人效仿生乱,学子们一腔悲愤无处抒发,便想了这么个法子。行了一路,不少平民百姓也加入了,队伍愈发壮大起来。
一群人又喊又唱,一路行过龙武大街,直往宫门而去。
半道忽杀出一大群京卫,迎面就拿人,将学子们一一抓住捆了起来。
“你们,你们是谁!凭什么抓我们!”
“还有没有王法!凭什么抓人!”
“凭什么?”京卫分开两列,露出一个素白人影。
“我来告诉你凭什么。”
只见那人就地一站,手持一个腰牌,高声道:“我乃大理寺卿漆舆,尔等聚众闹事,扰乱街市,甚至诋毁当朝高官,按律当带回受审!来人,把这群学子都给我带回大理寺!”
学子们一听到“大理寺”三个字,纷纷白了脸。
有不怕死的使劲挣着身上绳子,反问道:“不知漆大人按的是哪条律令!在下饱读诗书十年,从未听过大渊有哪一条律令是不准学子聚众游行的!”
漆舆神色淡淡,收起腰牌,道:“到了公堂上自有定论,任你如何狡辩也无用。”
“狡辩的分明是你唔唔……”漆舆使了个眼色,那京卫立刻找了块布,将人嘴巴堵了,押至一旁。
漆舆此番借的是一营的京卫,那首领自然也来了,大理寺拿人向他们求援,此为公务,他不好拒绝,但没想到向来和善的漆少卿竟会这般不讲理,而是拿下一整个国子监的学子,确实不是小事。
首领踌躇半晌,还是上前道:“漆少卿,这会不会太过了,这些学子不懂事教训一下就好,全部拿下大理寺,这……”
“首领是想为他们求情吗?”漆舆目光凉凉地看过去,“桂总督奉陛下亲令千里迢迢入京,何等辛劳,这群小儿却口无遮拦诋毁于他,首领竟如此无动于衷?”
首领被他这么一堵,顿时忘了下文。
大理寺主事来报:“回大人,都拿下了。”
“嗯,都带回大理寺。”
一群人浩浩汤汤地往大理寺走,首领半途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片刻后,刑部。
“什么?那漆舆当真把人全数带回了大理寺?”蔡起辛拍案而起,脸色很不好看。
“是,属下也觉得不对,毕竟国子监中不少学子都是高官子嗣,哪里开罪得起!属下劝了几句,那漆舆却当没听见一样,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