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他不想嫁给宿敌(24)
里间的隔音很好,几乎听不见外堂的吵嚷声。
落座后很快有人递上食单,寇衍率先接过,照旧点了几个。
他又将食单递给裴俦,道:“看看你想吃什么,先来个你最爱吃的辣子鸡?”
送食单的是个年轻的小厨,愣愣的盯着裴俦瞧。
裴俦看了看,将那食单递给小厨,道:“劳烦再加个家常的板栗鲫鱼汤吧,就这些。”
寇衍倒奇了,道:“换口味了?还有,够吃?”
裴俦喝了口茶,道:“你一人就点了五个菜,我再要得多些,其他官员们不知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吃上饭。还有我的饭量并不大,谢谢。”
寇衍讪讪地缩了缩头,公膳堂做菜自然是先紧着他们这些高官,方才他草草看了一眼,里间大大小小坐了十七八个吧,等里间的上齐了,外头的估计也饿得眼冒金星了。
寇衍等菜等得有些无聊,想了想,同裴俦聊起了最近听到的一些消息。
“刑部大狱又死人了你可知晓?”
裴俦:“?”
刑部大狱死个人不是很正常?
寇衍表情鸡贼,道:“哎呀你不知道,死的不是普通人!死的那人姓蔡,是个蔡家人!”
裴俦微惊。
蔡家乃五大世家之一,刑部大狱死了个蔡家人,若是所犯之罪过重,倒也正常,可那刑部尚书蔡起辛,正是蔡家如今的领头人,对犯人敌人十分狠辣,对蔡家人却极为护短。
死的这位蔡姓子弟竟是犯了什么弥天大错,让他狠下心痛下杀手?
“这人所犯何罪?”
寇衍摸着下巴,道:“对外说的是贪了三百石。”
说罢他又愤愤不平道:“我一年的俸禄都才五百石呢。他一个六品小官,竟然吃得下这么多!”
有人敲门,寇衍瞬时收声,应了一句,小厨开门进来,将菜一一端上桌。
寇衍吃了几筷子,又恨恨道:“你还在的时候整治了不少贪吏,你一走,这群玩意儿便又跳了出来。真是烧不完除不尽,可恶至极!”
裴俦没接话,动了几筷子,不经意道:“太子殿下最近怎么样?”
寇衍落筷微顿,随即飞速夹了一筷子腰花,端起碗埋头刨饭。
裴俦喝下碗里最后一口汤,置了碗筷,瓷器触碰到桌子时,发出不重不轻的一声。
寇衍却飞速放了碗筷,嘴巴一抹,脚下一滑,连人带椅子整个滑到了最里面的角落,仿佛裴俦是什么洪水猛兽。
“我不知道我不清楚我什么都没有听说你别问我!”
裴俦瞧了他一眼,默默给自己盛了杯茶。
“哦。”
寇衍双手放在胸前,绷着一张俊脸,还是严阵以待的模样。
果然裴俦又道:“啊,上次在街上碰见大理寺卿漆大人,说是首辅的案子悬而未决,有些新线索问我去不去看来着……”
寇衍哀嚎一声,败下阵来。
他挠着头,满脸都写着无奈,道:“陛下已经关了他快一月了,还未松口把人放出来。立储过去多时,陛下也缄口不提让太子参政之事,朝中早已是流言四起,都说他这个位置啊……悬得很。”
裴俦指尖微一点一点地叩着桌面,寇衍看久了,瞧花了眼,头也跟着点了起来。
“我久不在内阁,听说如今那石公平称了霸王?”
寇衍甩甩头,回过神,不屑道:“他也配!即便陛下对这群王八羔……咳咳,这群世家睁只眼闭只眼,那石公平是个什么德行,陛下心里跟明镜似的,哪儿能将龙渊阁的大权放给他呀!他就是,嗯,你以前常说的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哦,自娱自乐!”
他把椅子默默拖了回来,道:“刚开始是折损了两个小官吏,后来这老贼突然就消停了,开始变着法儿地上户部给我找晦气了!这事儿你也知道,也查不出什么不对啊。”
裴俦点点头,倏然想起什么,道:“太子被禁足,那三皇子呢?”
寇衍一拍手,道:“嘿,没想到吧,平日里变着法儿地针对人家的三皇子,这回竟然转了性子,也学着陛下开始求仙问道,还拜了陛下身边的衍微道人为师,几日前师徒俩离了邯京,寻访名山大川去了。”
裴俦手指微蜷。
寇衍观他神色,低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小子是不是借口离京,暗地里却憋着坏呢?这你可就想错了,我们的人查过,三皇子离京确实是只带了那衍微,也没做什么其他的布置。且他们跟了一段路,两人一路上是光明正大地攀山渡水,谈天说地,挂口不提邯京的这些腌臜事。”
裴俦道:“多留心些总是没错的。”
“知道。”
两人一前一后相伴着走出公膳堂,吸引了一众大小官员的目光。
他俩各自心里都装着事,无暇去听旁人的闲话。
“咦,这不是礼部的裴郎中吗?怎么同寇尚书走在一起,他们认识吗?”
“你的消息有些晚啊,现在该叫裴侍郎了,陛下亲谕,将他调去了户部。”
“啧,寇尚书那个臭脾气,这位裴侍郎将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那倒是……”
“确实,一个文官,却比许多武官的脾气还差。”
“我还被他指着鼻子骂过呢!他骂的那些话,简直是……有辱斯文!”
有辱斯文的寇尚书一进门就绊了一跤,仿佛是谁在背后咒他。
见裴俦甚至没有瞧他一眼,自顾自地走在前面,寇衍舔着脸,狗腿地跟了上去。
他黏在裴俦身旁,左右晃荡,像只嗡嗡乱飞的蚊子,他道:“景略,准备何时去大理寺啊?捎上我成不?”
裴俦凉凉地看着他,道:“漆大人只请了我一人。”
“我能不能去,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吗?”
裴俦提了提袍子,迈上台阶,道:“带上你,万一漆舆一个不高兴,不让我进大理寺门了怎么办。”
寇衍哀叫道:“你怎么能这样?饭桌上你可不是这样的,你这是放了筷就不认人!”
他其实想说的是“提了裤子就不认人”。
裴俦再次听见寇衍这种强装文雅又狗屁不通的形容,颇觉怀念,哈哈笑出了声。
寇衍也笑了,忽觉被一道目光牢牢攫住,刀子似的掠了过来。
他转头去看,就见河边站了个人,正紧皱着眉头,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去,停留在他身上时,犹其冷冽,简直想将他剥下一层皮般。
寇衍咽了咽口水,在那样的逼视下停了步子,不敢再上前。
“应,应该是来找你的,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走了!”
随即飞一般地逃离了。
裴俦自然也看见了这人,他敛了笑容,缓步走了过去。
他行礼的手刚刚抬起,就听见闷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人道:“你为什么要对他笑?”
裴俦简直莫名其妙。
这人上前一步,见裴俦要退,又一把抓住他手腕,道:“你与我在一处时,总是沉着个脸,都没怎么对我笑过,你为什么要对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