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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他不想嫁给宿敌(34)

作者: 张万钧 阅读记录

今年正逢上一次大考,裴俦初入吏部,被任以统筹各部上官评语折子,加封成册呈与尚书的活儿。

这是件马虎不得的大事,裴俦铆足了劲儿,细细瞧过每一条评语,生怕出了差错。

一连统筹两日之后,还真叫他瞧出了不对。

是一个工部来的折子,其间良多溢美之词,都是在夸那郎中石公平,这都是虚话,裴俦本可以忽视了,照实登记就好,但他发现,若是照这工部郎中升任侍郎的意愿来,那原来的工部右侍郎就要被连降三级,连个主事都做不成了。

裴俦拿着折子去找右侍郎,却被他劝诫少管闲事。

右侍郎语重心长地道:“小裴啊,咱们只需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其他的,就别多问了,知道吗?”

裴俦心下明白,这话是在提点他,但心里始终有那么一块疙瘩。

直至后日他撑着伞打城西过时,这块疙瘩已经成长为了心上一块巨石。

那日又是大雨,裴俦送了案卷正往宫城赶,走到桥上时想起裴旺说这里泛了水灾的事,便停下来看了看,果见护城河边大大小小五十余间房屋,有大半都淹在了水里。

就连他脚下的桥,距离水面不过一尺有余,若不是建得高,此时这桥梁怕是已经陷入水里了。

隔着重重雨幕,裴俦瞧见不远处有十多个身影正站在水里,不知在忙碌什么。

他沿着河岸走近了些,方才看清那些人站的地方似乎正是原来的水渠,不知是年久失修还是别的原因,被大水一冲便垮了,大水跃过水渠,便淹了几十间民房。

只见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将沙袋传过去,垒起来充当堤坝,欲将那缺口堵住。

雨势渐盛,水线越来越高,竟隐隐超过了他们垒起的层层沙袋。

有一高壮男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大吼道:“大人,雨实在是太大了!这里危险,咱们先上去吧!”

矮小男子搀了个人,急速喘着气,也跟着道:“底下排水的通道出了问题,水排不到河里,许是被泥沙堵住了,咱们这沙袋只挡得了一时,不是长久之计,大人,咱们还是报上去,筹齐了人手再来吧!”

裴俦瞧着那单薄的背影,惊了惊,这位工部的官吏竟亲自下水扛沙袋?

那官吏却摇了摇头,道:“等等等,得等到何时!等上边的指令下来,这一片早就淹没了!”

他随手夺过高壮男子手里的铁锹,望着水面,瞧准了位置,一个猛子便扎了下去。

“大人!”

“崔大人!”

裴俦攥紧了伞柄,也悬起了一颗心,不自觉地往那边靠近。

工匠们心急如焚,他们多长在邯京,水性不好,这会儿再急也不敢贸然下去捞人。

一盏茶时间过去了,高壮男子一下子跪在了河岸上,抱头啜泣起来,矮小男子颓然地瘫下去,脸上也浮起痛色。

裴俦却专心盯着那水面,不眨一眼。

三息过后,果见有一处水面泛起些气泡,裴俦飞奔过去。

崔邈浮了上来。

与此同时,堪堪达到那沙袋线的水位在迅速退下去,排水的通道打开了。

崔邈尚在挣扎着往岸边游,不想底下排水通道的吸力太大,竟一阵一阵地将人往下拉,一连灌了他好几口泥水。

工匠们反应过来伸手去够崔邈,距离不够,崔邈又递上铁锹,工匠抓住那铁楸,奈何木头柄见水生滑,握不紧,更抵不过水底那股力量。

眼见他又要被水流拉下去,有人已经急得哭出了声。

下一瞬,一双素白的手腕牢牢抓住了铁锹柄,用力把人往身前一带,便握住了崔邈左腕,他高声道:“大家用力,跟我一起拉他上来!”

工匠们齐齐聚到一起,最前面那人拉住崔邈右手腕,一个抱住一个,开始死命地往后拉,两边一起使力,竟真的将人拉了上来。

片刻后,众人精疲力竭地瘫在岸边,瞧着逐渐退去的水位傻笑。

裴俦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也跟着欣慰地笑起来。

崔邈喘了好一会儿气,又拧了拧衣衫,将水拧干,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裳,起身向裴俦行礼,道:“不知是哪部的大人,救了崔邈一命,日后定当报答。”

裴俦穿的是青色官服,自然知道瞒不住这人。

裴俦回了礼,道:“不敢,下官吏部员外郎裴俦,刚巧路过出了把力气而已,是大家一起救了大人。”

崔邈尚未回话,后面那群工匠倒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裴大人看着瘦,力气可真大啊,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拉一边,他一个人便抵得上我们所有人!”

“那是,我认识一个西坊的屠户,扛着两百斤猪招摇过市不是问题,要我说,他都不一定有裴大人这般力气!”

崔邈:“……”

裴俦:“……”

任谁被比喻成两百斤的猪或者那扛着两百斤猪的屠户,听了都不会太高兴。

崔邈闭了闭眼,暂且不想理会这群活宝,从一方高墙的裂缝里拿了纸笔,找了块干爽的空地,蹲在地上画了起来。裴俦凑近去看,虽然看不大懂,但应该是城西水渠的施工图。

裴俦瞧着他全神贯注的样子,忽道:“下水这种危险的事情,大人何必以身犯险。”

一阵风吹过来,加上衣衫还未干透,崔邈结结实实打了个寒噤,手下却没受影响,在纸上绘下一条线,笔直不弯。

闻声,他头也不抬地道:“我在江边长大,自小便水性极好,事急从权,如何顾得了这许多。”

裴俦悠悠道:“大人是位爱民如子的好官。”

崔邈一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裴兄谬赞了,在下可不敢说自己是什么好官,只是想着将手上的事情做好,不使皇命被负,百姓罹难而已。”

裴俦笑了笑,连声称是。

次日一早,他便执了折子去了尚书处,将自己觉得不合理的地方一五一十地说了,请求驳回崔邈连降三级的决定。

吏部尚书同他讲了进一炷香的“道理”,裴俦依旧犟得说不通,他气极了,将手里的茶盏径直向裴俦掷了过去。

裴俦分毫不闪,那茶盏就正正砸在他有右额上,茶水撒了他半张脸,幸而那茶放久了不烫,无甚大碍,茶盏碰到的地方却渐渐渗出了血迹,伤口不深,但那渗出的血和着茶水晕开来,瞧着便有些吓人了。

吏部尚书瞧着他这惨样,一通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揉揉眉心,疲惫道:“陛下当初将你放到吏部,是想要好好磨练你,是等着将来重用你的意思,你可明白?”

裴俦点点头。

确实重用,待上一两年,合他心意便升,不合就贬嘛。

吏部尚书又道:“吏部是有任命百官之职权,但即便是本官,亦有无能为力之事。”

他站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须臾,一咬牙,道:“我索性同你将事情讲得更清楚些。吏部上上下下,乃至我,无一人是世家出身,我们这群人,无家世无倚仗,所能依靠效命者,唯陛下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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