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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他不想嫁给宿敌(39)

作者: 张万钧 阅读记录

他听着外面街上动静, 问道:“今次可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怎么街上多了许多士子, 且个个身着素服, 阵仗不小啊。”

钱横铎沉思片刻,没吭声。

石公平瞧他言辞闪烁的模样,沉了脸,道:“有话就说。”

钱横铎细观他神色, 小心道:“大人, 今日九月十七,乃是……乃是定国公那一双儿子儿媳的忌日。”

秦氏那一对贤伉俪, 已整整离世六年了。

昔日在景丰帝御苑里头骑木马的男娃, 也已经长成了一方纨绔。

石公平想起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 烦躁得很,啪地一声将酒盏摔在桌上, 酒液洒了出来,钱横铎忙执了袖子去擦。

“石霄那臭小子好的不学,偏跟着那秦焱整日犯浑, 贯知道给我添堵!”

他见钱横铎使劲擦那方桌子,神情专注, 一副不把桌子磨穿不罢休的架势, 啼笑皆非道:“别擦了!”

钱横铎便住了手, 又去给他斟酒, 道:“公子现下还小,瞧着一个打眼的便跟着学,等大些便会懂得大人的良苦用心。”

石公平哼道:“那秦家小子此次秋猎可是出尽了风头。”

说罢不知想到什么,直了直身子,道:“不对劲,这小子往年秋猎都是缩在后面睡大觉,等结束了才空着手出来,怎么今年这么反常?”

钱横铎沉思道:“兴许是胡闹惯了,将那世子脾气也带到了猎场上。”

石公平斜睨了他一眼,道:“旁人看不出来,你我还不清楚吗?他那‘邯京纨绔’的名号下,几分真几分假?”

他走到窗边,将窗牗撑起来,俯瞰下去。

三三两两的白衣儒生聚在一起,手里提了香烛纸钱,往城郊而去。

须臾,石公平道:“你替我去办件事。”

按景丰帝的意思,是要把秦叔襄夫妇葬入皇陵,是秦权极力劝阻,最后才在邯京近郊择了处山头葬了。

寇衍被自家老爹硬拖到坟前时,儒生们已经白花花跪了一地,上香的上香,烧纸钱的烧纸钱。

慨然死国者,当得起世人敬奉。

坟茔四周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草,坟墓后面生了棵极大的红枫,叶红似火,些许红叶被风吹落至坟上碑上,便添上些颜色。

寇衍瘪着嘴,被寇季林呵斥着去坟前磕头。

在场多为国子监的儒生,少数是入仕的官吏,认得寇衍,悄悄打量着他。

寇衍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在两重不怀好意的目光注视下,嘭地一声跪在秦叔襄夫妻坟前,硬邦邦地磕了三个头。

边嗑心中边嘀咕道:“秦将军秦夫人,你们在天上要好好的,大富大贵得道升仙,顺便保佑一下小的我,少挨老头几顿打,多谢多谢多谢!”

寇季林见他半天不起来,不知道背着他在瞎嘀咕些什么,眉头一皱就要上前提人。

一道雪白人影走了过来,道:“寇公。”

寇季林微点头,道:“漆大人。”

漆舆同寇季林寒暄了几句,便点了香供到碑前,又从篮子里拿出一壶青酒,一盏茶点,一一供上。

寇衍就跪在他左侧,也不瞎说话了,就那么怔怔地望着他。

直到漆舆起身离开时对他微点点头,寇衍才如梦初醒。

他冲到寇季林身边,眼巴巴地瞧着漆舆单薄的背影,问道:“爹,那是谁?”

寇季林盯着他磕红了的额头,颇为欣慰,道:“大理寺少卿漆舆,”随即想了想,又抬手赏了他一个暴栗,愠道:“臭小子,为官也几月有余了吧,怎么人都还认不全!”

“哎呦!爹你轻点!我那是……公、公务繁忙!”

“公务?你忙哪门子的公务,尚书都同我说了,整日整日地见不着你,都跑哪儿鬼混去了!”

寇衍哀嚎着去够被揪着的耳朵,委屈道:“爹,这是在秦将军坟前,给我点面子行吗?”

父子俩这一阵动静早就吸引了四周人的目光,寇季林咳了咳,收了手。

他将寇衍拖至一无人的角落,沉声道:“臭小子,知道为何叫你一定给秦将军夫妇磕头吗?”

寇衍一脸迷茫。

寇季林眉梢浮上些痛色,道:“你这条小命,是秦夫人救回来的。”

寇衍睁大了眼睛。

“我记得那是景丰五年的冬天,我任监察御史正出使荆州,你娘那时正逢产期,大夫早传了信来说胎位不正,这胎险得很。我是早也赶路晚也赶路,奈何天公阻我,冬雪埋了官道,车马都陷在雪里出不来,我急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等清出山道我就没命地往邯京赶,就怕、就怕……”

寇季林后怕不已,赶紧抹了一把眼角,微微平复心绪,道:“我一进门,就见你躺在你娘怀里,瞧见我来了也不哭不闹,一个劲地冲我傻笑,打小就是个没心没肺的!”

他笑了笑,道:“我一问你娘才知道,是秦夫人进宫回来,打咱们家后院外那条道过时,闻见了血腥味派人来问,知道你娘难产,下了马就往后院赶。她家那位比你大一岁,生时也是难产。秦夫人忙活了半日,才把你这个臭小子接来了人间,母子平安。”

寇衍愣愣地听着。

寇季林拍了拍他肩膀,道:“秦将军秦夫人走得早,爹想让你在他们跟前尽孝都不能,从前便算了,如今你回了邯京,逢年过节,还是得来给他们上个香磕个头,知道吗?”

寇衍点头如捣蒜,倏然想起什么,道:“说起来今日是秦将军夫妇忌日,那秦世子怎么没来?”

寇季林叹了口气,没接这话,反道:“还有一件事你须得答应爹,无论那秦世子将来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行至何等境地,你都不得与他为敌,记住了吗?”

寇衍道:“为何?”

寇季林却道:“以后便知,我只问你,记住了吗?”

寇衍迫于老爹的淫威,讪讪缩头,道:“记住了。”

大不了以后见了秦焱他绕着走呗。

秋色正好,景丰帝遣人在御苑听澜亭中设了雅座,铺陈纸笔,久违地绘起这园中秋色来。

河清太子,并非浪得虚名,他于书法画意上的造诣,朝中几乎无人能出其右。

只见他执笔浅浅勾勒几笔,一丛金丝菊便鲜活地跃然纸上,张德福瞧了也不禁慨叹一声。

景丰帝好笑地望向他,张德福在他身边伺候多年,看也看出了不少心得,二人一来一往间,就这么讨论起来。

有个小内侍呈了瓜果进来,似乎是衣衫不合身,没走几步,便被那过长的衣摆绊了一跤,面朝地摔了个瓷实。

“混账!放肆到陛下面前了,还不赶紧收拾了下去领罚!”张德福连声斥责,招呼一旁的两个内侍来拉人。

那小内侍伏在地上颤颤巍巍地不敢动作,似乎是吓得够呛。

景丰帝却道:“慢着。”

他走到那小内侍跟前,蹲了下去,捡起一个青色的东西,看起来是个糕点,上头还盖着红色花纹。

“这是什么?”

张德福大惊失色,双手虚虚晃着,似乎想将那青糕夺了扔得远远的,免了污了景丰帝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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