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其罪(98)
石安便不敢再耽搁,急急领命去了。
因不知道那毒何时发作,又是何情状,萧珏夜里也不敢歇着,就那么坐在床榻边睁眼守着,苏招石安轮番来劝都无用。
约莫刚过了丑时,床上的人突然打起了摆子,萧珏本来靠在一旁有些迷瞪,察觉到动静急忙抢上前去查看。
只见闻人瑜身子抽搐,呼吸也变得急促沉重,眼瞅着脸色有些泛着青白,萧珏大喊一声:“石安!去传大夫过来!快!”
可等大夫被侍卫拉过来,却也支支吾吾的,萧珏在旁催促了好几句,那大夫才哆哆嗦嗦地说道:“贵人这怕是、怕是……不好,还是早些……”
“早些什么?你最好掂量着回话。”萧珏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来的,他算是明白尹枭教人托来的那话,毒王之毒哪里是个寻常的民间大夫可以医治得了的,只是此刻心乱如麻又听那大夫说些丧气话,便忍不住语气重了些。
那大夫进府时便知道这深宅大院事情多,原想着是内院的夫人生了什么病症,却没想到是个男子,还是脉都几乎摸不到的将死之人,但贵人面前他自然不敢触霉头,忙改了口道:“小老儿医术不精,望贵人另请…高明。”
“王爷!”见萧珏身子打晃,石安忙上前扶了一把。
“出去……都出去!”都治不了索性就将人通通赶出去,“叫人烧了热水来,其余闲杂人等一律退出去!”
本就是剧毒,也不知先头那几种毒究竟在闻人瑜身子里存了多久,只是这会儿他人虚弱着又撞上毒性相克,便更是折磨。
见人似有些呕意,萧珏怕他仰躺着呛到自己便想着将人抱在怀里,只是刚将人抱起,怀里人便往旁边一歪,紧接着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师尊?!师尊!”那黑血溅了萧珏半身,还有些喷在手心,他想要擦去手上血迹,却感觉那黑血竟有些粘腻触感,心中更是慌乱。
这一整夜,萧珏都没敢再合眼一次。入夜之后,闻人瑜又呕了三四次,且次次都是黏稠黑血,萧珏换了一次衣裳后索性便不着上衫了,即便是吐在身上,也只取了干净布巾随便擦拭几下对付,倒是闻人瑜身上的薄被每次都会替换新的。
苏招中途也赶过来和石安一同在外照应着,中途虽然二人也劝过几句,直言吐出淤血或许是转好之像,但到了白日,天光熹微之时,闻人瑜却浑身发起了高热,又开始浑身颤抖,而这一次他好似有些意识,还会挥舞手臂似乎想要驱赶什么。
人这副样子,萧珏也不可能离了身,便叫苏招递了折子称病在家中两日,又另寻与他舅舅交好的一位太医过府照顾着。
那太医也对这毒症闻所未闻,便只建议萧珏取根布条来,直言怕闻人瑜打起摆子来咬到自己的舌头,萧珏只摇头拒了。毕竟他不知闻人瑜白日是否还会呕那黑色的浓血,若是一时不察又将毒血咽下去了反而坏事,便更寸步不离闻人瑜身边。
那太医也是积年的老太医,见过权贵皇室不少稀罕事,早学会了一套装傻充愣的本事,对于这位新贵嫡皇孙如此紧张一个男子闭口不谈,回话诊脉时也是只盯着自己的鞋面,连头也不抬。
闻人瑜这毒发得又急又险,足足折腾了四天三夜,萧珏寸步不离,只在后两日他气息逐渐平稳之后才抽空靠在一旁打个小盹,睡梦中但凡察觉到动静便要凑上来查看。
到了第三日,人就已经不再呕毒血了,只是烧得有些糊涂,一个劲儿地说胡话,将爹娘兄姊都喊了一遍。
萧珏自是知道他在念什么,却无能为力,只得抱着人一遍遍在他耳边说‘我在’。除此之外,倒真应了尹枭那话,他只能听天由命。
闻人瑜是第四日正午时醒得,苏拂腿伤好了些便赶过来贴身照顾着,本来端了些养胃的粥食小菜,好说歹说劝萧珏用了,可床榻那边传来些动静,萧珏一惊,丢下碗筷便奔到床边,又惊又喜地念道:“你醒了?!”
苏拂也跟过来,忙递了干净的热巾子过去,萧珏接过便要替闻人瑜擦汗,可对上那人有些茫然的眼神,主仆俩皆是一愣。
只听得闻人瑜略警惕地问道:“敢问阁下是何人?!我为何在此?”
第六十章 金屋藏娇
闻人瑜神情茫然,看向萧珏主仆二人的眼神也颇为戒备,但却与昔年为‘朱怀璧’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萧珏不答反问道:“你可还记得自己是谁?”
若是换了从前的闻人瑜,必然会三两句话给萧珏顶回来,但此时失了记忆的他却显得格外‘听话’。萧珏问,他便真的细细回想一番,只是想得头痛了却只摇了摇头。
“我……我、我该在家中,我是谁?”他并非问谁,而是双手抱着头,痛得身子蜷缩起来。
萧珏上前想将人抱住,却被他挣开,慌乱中还打到了萧珏的脸颊。
“我、我不是有意……别碰我。”
“别怕。我是萧珏,是你的心上人,你细细回想一下,从前你总叫我玉郎的……”
苏拂站在旁边一个字不敢说,只看着自家主子去哄骗昔日的楼主,可闻人瑜此刻没了过去的记忆,宛若一张白纸,并没有过多戒备。
“玉郎……玉郎……”被这么一说,他竟真的念叨着回想,只是念了几句便抱着头直喊头痛。
萧珏怕刺激到他,也便不让他再想了。只把人抱住柔声劝慰,三分真七分假,把失了记忆的闻人瑜哄得一愣一愣的,任凭他说什么是什么。
请了那太医来瞧只说可能是先前药毒攻心将人弄成了个十来岁孩童的神智,至于何时恢复、能不能恢复便没个准数了,凑合开了些补养身子的方子便告退离了王府。
萧珏叫人封了府中上下的口,又将内院的侍女全部撤换成了信得过的侍卫,七近卫留下两个资历小的日日守着。
可只过了三日不到的功夫,那消息还是不知怎么得教尹枭得了去,驻守的侍卫竟连他人何时翻进院子里的都不知道,还是萧珏下朝回来看到尹枭坐在屋内正同闻人瑜说话。
“尹枭!你来做什么?!”萧珏也顾不得去罚那两个近卫看管不利之责,气冲冲地跑过来质问,斥了一句又转过身去瞧闻人瑜的神色,“可有大碍?”
见闻人瑜摇摇头,他才略略放心下来,转过身将人挡在身后。
尹枭丝毫不惧萧珏怒瞪自己,他眼神颇为玩味,一时看着萧珏,一时又略略歪着身子去瞄闻人瑜一眼,笑着说道:“没想到王爷还有这种兴致。”
“少废话,你刚才做了什么?!”
“王爷多心了,我想让朱兄死,只是因为他会牵绊王爷,既然人已经没有威胁了,尹某也不至于非得赶尽杀绝。”尹枭笑得人畜无害,他故意用昔日朱怀璧的旧称来说,便是给了萧珏一个人情,不当年拆穿对方,“尹某也是刚来,还未及与闻人兄叙叙旧王爷您就来了。害得我这特意给闻人兄带的糖糕都没来得及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