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又去冷宫了(102)
楚怀信偶尔提起他们家,说是生了个小闺女,尚书大人疼得不行,刚出生那阵日日抱着,和阿娇长得很像。
生这个小娃娃的时候遭了不少罪,尚书大人便再没让她生过孩子了,捧在手心里,真真儿是当成娇娇儿一般地宠着。
徐绾嫣捏着袖口,没嫁给楚怀信也挺好的,楚怀信那张嘴,不得时时把人气哭。
若是嫁给了楚怀信,宋家估计也不在了……
当时楚怀信把她带到了皇后的宫中,那时皇后的身子就不大好了,总是轻轻地咳着,然而面色还是那样温柔的,瞧见他们俩进来,赶忙招手让人迎着。
徐绾嫣对同辈的人还算放得开,如今到了长辈面前,活像个鹌鹑缩着翅膀。
楚怀信瞥她一眼,弯起一边嘴角,笑话着她。
然后就被皇后一眼给瞪了回去,于是楚怀信也缩成了鹌鹑,站在她旁边。
皇后宫中正在量尺寸裁新衣,彼时楚怀信眼珠子盯在丞相大人家小小姐身上的事人人都知,只等一道旨意她徐绾嫣就是太子妃了,于是皇后惦念着正巧她今日也在宫中,也就给她也裁上一套。
里衣外衣上上下下地都预备齐全了,这衣服直穿到今日还依旧舒服,除了几处不小心勾了丝的地方,还和新的一样。
皇后娘娘当时握着她的手,从袖中摸出个镯子套在她手上,旁边站着专门负责裁衣制衣的嬷嬷,热切地问她有没有喜欢的颜色。
她害羞地一低头,只说素净的颜色就行。
皇后娘娘又拔下一根金钗子,放在她头上,赞同道好好好,素净的穿着也显干净。
那天从宫中出来时,她腕上多了个镯子,头上多了两根金钗,荷包里还装了个玉坠子。
楚怀信送她出宫,难得的扭扭捏捏,从怀中摸出个金镶玉的镯子,本来金饰容易显笨重,他挑的这件玉占的分量不小,又是窄细秀气的样式,看起来只觉得淡雅富贵。
他说他挑了许多件,是母后说这件好看的,剩下的只等着下次来再都给自己。
徐绾嫣怔了怔,那个镯子放到哪去了,是在冠荆阁还是金銮殿来着……
她又想着,当初皇后娘娘那般好,楚怀信又是她的亲生儿子,做什么这么狠心,给他下了毒呢?
楚怀信是皇室独子,皇上政务繁忙,自然从小是皇后娘娘陪着他的时间多些,楚怀信对她也是那样亲昵敬重,为什么非要来这么一遭呢?
先皇后姓什么,来自于哪里,她一概不知,大抵是划入皇室秘辛的程度,先皇赐给了她苏这个姓氏,然而没过几年苏家分崩离析,江南一支西疆一支,还有苏清如那一支,彼此交缠又互相打压,先皇还没来得及肃清,就早早去世了。
若说先皇后的死,还算有些先兆,自打楚怀信出宫见府以后,先皇和先皇后间就总隔着些矛盾,先皇后身子又不好,能这样早地离开倒也是有迹可循。
可先皇身子向来康健,听到先皇驾崩的消息,徐绾嫣都愣了片刻,很是不敢相信。
等到楚怀信红着眼眶从宫中回来时,她才算是相信,先皇确确实实已经不在了。
此时想来,先皇后和先皇间总是有些奇怪之处,那么先皇后过世没多久,先皇也跟着撒手人寰,怕是有什么关联。
徐绾嫣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想过,只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理起来没有头绪,也不必拿这些事钝刀子割肉似的再问楚怀信。
她叹了口气,将果盘中的苹果放入口中,听闻院中有些动静。
正是十五引着许太医进来了,许太医一身衣服还没换,衣角沾着些山上的泥,估计是进山进得挺深,沾的泥都印在手肘那处了。
没什么要紧的事,许太医和十五也就没走太快,徐绾嫣趁着这功夫把外衣披上,坐在了桌旁。
许太医隔着屏风同她见了一礼,得了许可以后才入了屋子。
他背着医箱,正要跪下把脉,徐绾嫣摆摆手让他只坐着就成,他也不拘谨,直接坐在了徐绾嫣的对面。
徐绾嫣伸手,帕子搭在了手腕上,许太医细细把着脉,一手捋着胡子。
“娘娘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最近睡得多些,然而睡得多也无碍,养养精神也是好的。”许太医将手撤离,十五就跟着给他上了盏茶。
许太医这就明白,想来娘娘这是有事要留他问上一问,心中将皇上吩咐他的事都过了一遍,才抬起头,同娘娘四目相对,预备着回答徐绾嫣的问题。
徐绾嫣头发被她简单地挽了个发髻,几缕头发垂在额前,唇色虽然很有血色,然而脸很苍白,眼睛黑又亮,眼尾睫毛向下坠着,看起来脆弱极了。
有如冬日里落了雪的瓷器,触之冰凉。
同她目光相对,许太医心中一颤。
到底还是京中的贵女,一身的气质难以掩盖,更别提做了这许久的皇后,再是和蔼可亲,此时眼眉落下来,一副正色的模样,也足够让人忍不住思考自己是否哪里做错了,或者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徐绾嫣也没难为他,目光平稳,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柔声问着:“皇上最近身体怎么样?”
许太医眨眨眼,清了清嗓子,“皇上最近事务繁忙自然是劳累的,除此之外也没什么,臣也开了方子,多补补肝,补补气源,皇上还年轻,自然是无碍的。”
徐绾嫣轻轻一笑,双眼皮褶皱压了下来,平常地看了许太医一眼,“真的吗?”
许太医从善如流地答着,“那是自然。”
徐绾嫣浅浅叹了口气,心中还是觉得楚怀信这几日很不对劲,她用余光瞟了许太医一眼,见他呼吸频率有些发乱,鼻子也不同寻常地皱了一下。
许太医平日便总帮着楚怀信瞒这瞒那,诸如上次的避孕汤药,若不是他一时说漏了嘴,楚怀信能瞒自己一辈子。
这次也是。
瞧见他这幅样子,徐绾嫣敏锐地感知到,许太医骗她。
她又转过身子来,直直地对着许太医,唇边弯出好看的弧度,“许太医,您没必要瞒我。”
许太医呼吸一顿,心想难不成皇上都和娘娘说了吗?
他看了眼徐绾嫣,又看了眼十五,只浅浅地说了个无关紧要的毛病,“是皇上身上的毒……最近可能不大好。”
作者有话说:
来喽
第65章 死亡
徐绾嫣没成想真能诈出许太医些东西来, 许太医这话有如夏日水波,在她的脑中荡了过去,只余一个空旷的回音儿。
她眉心蹙了一下, 又极慢地展开, 心中隐隐猜测到这话中是个什么意思,然而还是存着些侥幸的心思, 轻声问:“他的毒怎么了?”
楚怀信如今已经二十有二,当时估算这毒怕是从胎里就带了下来, 先皇后是个狠心又矛盾的人, 对于幼子的本能疼爱和怨恨先皇的所作所为交织着,楚怀信出生之时几乎到了性命垂危的地步。
当时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眼瞧着小皇子就要憋死在襁褓中,却谁也不敢吭气,只看着孩子呼吸越来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