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又去冷宫了(72)
自己病着,同夫子告了假,自是不必去学堂的。
于是楚怀信一整日都见不到她。
雪刚停的那天,楚怀信来丞相府蹭饭。
他就是这样踩着光进来,隔着屏风与躺在榻上的徐绾嫣聊天,虽然见不着面,然而能听见声音,已经让楚怀信心中满足万分了。
临走的时候,他一身姜黄色常服,腰间坠着个没有花样的香囊,里面装的是安神的药——徐绾嫣那时睡眠不大好,楚怀信带着这药用香囊,一带就是五六年。
他踩着光,往门外走去,“我去学堂了。”
徐绾嫣倚在榻上,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朝着外面挥手。
挥手时,她偷偷抿着嘴笑,觉得自己像是等着儿子同自己告别的母亲,煞是有趣。
她脱了衣服,沉到浴桶中,闭上眼睛舒心得洗了个澡,只觉得人都有精神了不少。
徐正思来的时候她正擦着头发,铜镜影影绰绰映出来个美人面,她坐在团绒矮凳上,回头让姐姐坐下。
徐正思今日穿了身单薄衣裳,亏着天暖才没冻着,马车中刚撤下去的火炉又被她安了回来,下了马车一路搓着手进了殿内。
徐绾嫣用巾帛擦着头发,偏头吩咐十五,拿进来件厚点的小外褂给她披上。
徐正思坐在桌上,侍女们上了一盘又一盘的小时,又端了壶新泡的茶来,饶是她来宫中再多回,都忍不住感慨伺候得真是周到。
她捏起一块糕点,回头看她:“你怎么大中午的想起洗澡沐浴了?”
“昨天困得要命,几乎是摔到床上就睡着了,只匆忙擦了个脸,正好今日这样空闲,也正好沐浴迎接你。”她眼睛眨眨,做出一副不正经的轻佻样子来。
徐正思一整张脸都嫌弃地皱起来,抬手就在徐绾嫣胳膊上打了一下,“少来。”
不疼也不痒,反正徐绾嫣也就是想撩这个闲,自然知道自己会挨打,于是嘿嘿地傻乐,坐在徐正思的对面,正好能照到正午的日头,头发也能干的快些。
“早上楚怀信命人熬了汤药,家中可收到了?”徐绾嫣把头发挑起,在阳光下晒着。
徐正思点头道:“收到了收到了,哥哥起初还当只给了他一人,还以为犯了什么事得罪了皇上,皇上想了结了他呢!”
徐绾嫣听了这话忍俊不禁,“哥哥又做什么了啊?”
“也没做什么。”徐正思掩唇偷笑,“不过是皇上翻墙的时候让他瞧见了,咱们那位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站在那儿活脱脱就是又一个丞相大人,满脸纠结地和皇上讲了一通,大抵是什么仁义礼智信的,听说给皇上气得面色铁青。”
徐绾嫣:“怪不得,那天楚怀信进门之后一直面色奇怪,还和我说给哥哥赏个什么东西,不过赏了什么倒是没同我说。”
“赏了三天满满的活计,哥哥已然脚不沾地忙了三天了哈哈哈哈……”徐正思笑得开怀,也不知心中可对这个哥哥更多的是心疼还是嘲笑。
徐自明自小便是乖孩子,很得他们父亲的喜爱,徐正思觉得,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徐自明几乎和父亲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论长相,单论性格。
有时徐正思和徐绾嫣犯了什么错,两个豆芽高的小姑娘,被另一个土豆高的小孩批评,那小土豆摇头晃脑的,虽然懂的东西还不多,然而已经很有个学堂先生的样子了。
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以为徐自明会当一个教书先生,连他自己也这么想的,结果在楚怀信锲而不舍地劝说下,他到底还是入了官场,以一种支楞巴翘的圆滑平衡着朝廷。
徐绾嫣心中暗暗思索,那大抵确实是个寻常又普通的药汤了,应当不是自己多了什么病,春困秋乏夏打盹,如此多觉也可以理解,去江南之前再找许太医来瞧上一趟就好了。
“后日早上早早地便走,约摸天刚亮可能就得从宫门口走了,不若明日住在宫中,也省的后日早上再折腾了?”徐绾嫣问道。
徐正思娇俏一笑,凑过来小声说:“不用了,后日苏清如去接我,我们一同赶到宫门这就成。”
“这么快?”徐绾嫣惊诧,“你们这才认识多久?”
徐正思:“弟弟嘛,是呆了点,但是还挺聪明,一教就上道。”
徐绾嫣一时听了这样大胆的话,只觉十分难以置信。
最后只能嘱咐一句,别被骗了,苏大学士是个状元,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快,骗骗女人自然一学也就会。
楚国向来崇尚恋爱自由,有些小娘子拿了红盖头直接去公子哥家求亲的也是有的,还被人津津乐道了好一阵。
彼时那位小娘子家境不大好,只最后赌这一把,公子哥直接当场定了流水般的聘礼,在邻里的见证下,风风光光地把心上人娶回了家。
但这事到底不大适合摆在台面上歌颂,于是大家只是敬佩,却并不提倡,毕竟不是每一对痴情人都能得了这样好的结局。
徐正思比徐绾嫣虚虚大了几岁,京城中最有名的淑女,学堂中甚至还有一本流传的诗集是她在上学时所作的所有诗的汇总。
这么多年,也有许多许多的人上门提亲,徐家到底是整个楚国最风光的门楣,让人望其项背,再加上帝王毫不生疑,只要和丞相府沾上关系,自然是平步青云。
起初徐绾嫣还小,又和太子爷定了婚约,于是这样有着许多心思的人都把主意打到了徐正思的头上。
她也曾与人交好,又撕破脸皮,最后崽也没同任何一人交过心。
她也曾羡慕过自己的妹妹,只想着有那么一个人,不需多好,合眼缘没有歪心思就成。
那天瞧见苏清如,这人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副呆傻的模样,听来听去才知道,这位是金科状元。
她震惊好半天,又打量了两下,他乖巧地坐在那儿,脊背都挺直,一副认真听大家说话的样子,然而眼神飘荡。
然后他说想跟着自己出去。
又在她的院子里折了枝花。
徐正思在心中琢磨了一下这个特殊的姓氏,决定试上一试,若是不成也没什么遗憾。
这几日瞧下来,还算不错。
徐绾嫣留了她聊天,一直聊到了几乎快晚膳的时候,楚怀信都没有回来,大抵是在忙着什么事,索性也就不等他用膳,只两个人简单吃一点。
用过了晚膳,徐正思拉着一车的软枕回了丞相府,又被徐绾嫣塞了一堆零嘴,都是她平时爱吃的。
临走的时候,徐绾嫣还拉着姐姐的手,一脸纠结,“别被骗了,要是他对你不好,我就赐死他。”
徐正思:“……”
“怎么了?”徐绾嫣对她这惊讶的表情很是不满,“我是皇后,赐死一个人还不行”
徐正思敷衍地点头,“那他的活怎么办?皇上留他有大用吧?”
徐绾嫣思索良久,痛心疾首道:“不若让哥哥去吧,我看他是可造之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