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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边春/明月咬春(65)

作者: 韫枝 阅读记录

正思忖着,葭音下意识用手别了别耳朵前面的发,却猛地发现右耳耳垂上空落落的。

她愣了愣,水镜中,自己右耳上缺了一只耳坠。

忽然,她嗅到了一缕檀香。

凝露看见来者,立马识趣地退下,离开之时,还不忘给自家夫人疯狂使眼色。

葭音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看着他一身袈裟,踩着光与影,站在她面前。

“夫人。”

镜容垂下眼帘,将一物呈在她面前。

“您的耳环。”

……

原来是她在后山时,不小心掉下来了。

葭音的心跳猛烈一跳,抿着唇,从对方手里接过耳坠子。

其上的缀玉碎了,虽然不甚明显,但还是有淡淡的裂痕。

她一阵痛心,收好耳坠问道:

“镜容法师要回梵安寺了吗?”

镜容看着她:

“我去集市上走走,买一些药材。”

鬼使神差地,她也接道:“我也恰好想买一对耳坠,不若……一同去?”

镜容说,好。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道路上,极有默契地保持着一段距离。

药材铺子和首饰铺子相邻着,葭音挑耳坠时,频频忍不住偷偷看他。

温暖的日光落在佛子眉眼处,他的面色好似和煦了些。

没有刚在林府见他时那么冷了。

不一会儿,镜容便挑好了东西。

她连忙收心,佯作也在挑耳坠,随意选了一对,让掌柜包起来。

镜容站在她身后,默不作声地看她。

就在葭音准备付钱时——

他忽然走过来,抬手,轻轻制止住了她的动作。

葭音不解,仰起脸。

“怎么了?”

镜容把她“挑选”的那只耳坠取过来。

一个出家人,站在满是女孩子用的珠宝首饰前,真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葭音心中隐隐生了禁忌感。

佛子手指修长,捻着那耳坠子,低下头扫了她一眼。

“怎、怎么……”

有什么问题吗?

对方眼中闪过一道促狭的光。

他捻着耳坠,轻声道:

“夫人的耳垂上,没有耳洞。”

她怕疼,又晕血,自从沈星颂把她领到棠梨馆后,便依着她没有给她打耳洞。

平日佩戴的首饰,也都是耳夹坠子。

葭音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

方才在偷看镜容,她也没有注意,随便挑了一只耳坠。

镜容的目光淡淡落在少女干净玲珑的耳垂上——她的耳朵极为小巧秀气,如今耳垂正微微泛着红。

像是满腹心思突然被人撞破,慌张之余,她闹起小姑娘脾气来:

“没有耳洞就不能买了吗?我就想买,这对耳坠漂亮。”

她红着脸付了钱,故意拿着耳坠,在掌心中把玩。

以此来遮掩心事被戳破的尴尬。

镜容抿了抿唇,也没再说什么。这三年下来,他的性子果真冷了许多。

可葭音依稀觉得,眼前的镜容,还是之前那个会对自己笑、会对自己百般纵容的镜容。

二人不知不觉,竟来到了一座寺庙。

寺庙前竖着一块牌匾,其上三个大字——青灵寺。

这不是……三年前她与镜容出宫时来的寺庙吗?

当初镜容说这里的人招摇撞骗,如今这寺庙,竟还多了个名字。

对方俨然也认出了这里,眸光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葭音知道,对于佛堂,他一直保持着敬仰之心。

于是她提议,去寺庙里面走走。

这里比梵安寺要清冷上太多。

她先镜容一步,走进观音殿,转过头时,却发现对方还在门外站着。

“你怎么不走?”

对方的眸色又是一动,垂下眼睫,安静地跟了进来。

二人跪坐在蒲团之上。

奉香时,她觉得隐隐有一道目光,一直在跟着自己。

那道眼神很复杂,有诧异,有惊愕,更多的,则是探寻。

她双手合十,虔诚地朝观音像一拜。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怎么开始信观音了。”

葭音目不斜视,声音又细又轻。

“我知道你想问我今天中午的事,圣僧不必担忧我。寡妇门前是非多,我已经习惯了。虽然总有些人胆大包天,可我毕竟也有林家的庇佑,他们对我做不了什么的。”

她淡淡道:

“我不去招惹别人,总有些人来招惹上我,我避不开,便也习惯了。而且,现在我懂了,人做不了的事,就会去求神佛。”

而镜容,就是她的佛。

葭音转过头,望向身侧之人。

镜容微拧着眉,凝视着眼前眉眼含笑的小姑娘。她唇角微扬着,发髻上的钿玉闪闪发光。

微愣须臾,他低声:“你这三年,过得不好。”

“也不能说不好,我过得可比许多人幸福多了。”

葭音扬着唇角笑笑,“我可是很容易知足的,林府的日子可比棠梨馆自在多了。”

佛子垂下眼睫。

她在说谎。

心中一阵绞痛,他竭力克制着吐息,攥着佛珠的手一紧。

面对着观音菩萨像,镜容不敢抬头。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拜别了菩萨,跟着镜容一起走出正殿。

只一眼,就看见院子里的姻缘树。

一些记忆浮上脑海。

她不由得感慨万千。

不等镜容反应,葭音一个人跑到姻缘树西边,那里果真有守着签筒的僧人。

“我……想再抽一签。”

“再抽一签?”

“嗯,三年前我在这里抽了一签姻缘签,可惜这三年有些变故。我可否……再抽其他的?”

送上门来的生意岂有不做之理?对方笑了笑,温和道:“当然可以。”

三年之前,她在这里郑重其事地写下自己和镜容的八字。

她记性不好,但对方的八字,她却能倒背如流。

葭音提了提笔,回首看了一眼镜容,日影薄薄的落下来,他身上树影婆娑。

佛子眉目清淡,朝她望过来。

三年前,她才不到十六岁。

敢爱,敢恨,年轻,明媚。

而如今——

她垂眼,看着笔下。

葭音,年十九。

镜容,年二十一。

岁月教会了她成长,教会了她隐忍与克制。

葭音捏着签子,转过头。镜容正站在那棵系满了红绸带的姻缘树下,只见她忽然眼神一放光,似乎听到了天大的喜讯一般,对着他痴痴地笑了起来。

笑容明媚灿烂,如一朵缓缓盛开的红莲,让他避开眼眸。

……

是夜。

梵安寺,灵堂前。

月色朦胧,笼于佛子面上,镜容无声走进灵堂,看着师父的灵位。

“镜容啊,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他“扑通”一声,跪下来。

脑海中不断回荡着清缘大师的谆谆教诲。

镜无师兄的字字叮咛。

以及师弟们的苦苦哀求。

冷风吹鼓他的衣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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