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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墨烟(20)

作者: 妄云栖 阅读记录

而后微俯下身,抬手碰了碰椅背。

革面浸在夜晚里,凉得他蹙了下眉,脱下外套,翻了个面挂上去。

“坐吧。”

做完这些,他才松开她的手,转身买爆米花去了。

温雪瑰默默坐下,身体往后靠。

隔着一层薄衫,能感到他外套里层柔软又温暖,泛着浅淡的薄荷气息。

她忽然有点走神,想起影视剧里,女主角穿上男友的大码衣服,被袖子遮住大半个手掌。

长长的下摆底下,露出一双细瘦的长腿。

……似乎全是些事后的场景。

她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腿,双颊一红。

-

世界知名导演的名字从屏幕上淡去,故事正式开始,细腻的笔触光影一帧帧流泻,令人目不暇接。

温雪瑰紧抱着爆米花桶,双眼一眨不眨盯着荧幕,一会咯咯发笑,一会泪光盈盈。

看她的情绪反应,倒比看电影还有趣得多。

艾伦坐姿稍斜,一半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眸底漆深晦暗,如永夜里的黑曜石,仅被她眸光偶尔照亮。

女孩笑时,暖白面颊上梨涡浅浅,有种不符合年龄的澄澈纯真。樱唇微启,露出的小白牙贝壳般皓洁。

哭时,双眸则像浸在清冽泉水里的两颗蓝莓,纵使泪光涟涟,也有种楚楚动人的清甜。

笑也尽兴,哭也恣意。

生动又轻灵,叫人想吻她的眼睛。

他喉结滑动了下,轻搭在扶手上的骨指也不觉用了几分力,微微泛起白。

“怎么了?”

温雪瑰回过头,立刻觉察出他眼里的情绪。

却错误地意会了对象是谁。

她抬起爆米花桶:“想吃?”

不等他拒绝,温雪瑰拈起一个饱满的塞他嘴里。

焦糖味在舌尖化开,甜得发苦、发麻。

他向来厌恶甜食,蹙起眉,勉强咽了。

再看她时,神色便有些无奈。

温雪瑰全没注意,目不转睛地看着大银幕。

红衣少女走上高崖,一跃而下。沿途的荆棘划破她的皮肤,却也斩断了束缚她的枷锁。

渐渐地,一对羽翼自她肩胛处生长出来,带她乘风翱翔于九天。

强烈的羡慕感自心头涌出。

她眼里又涌上泪水。

艾伦轻车熟路地给她拿纸巾。

一场电影看下来,小狗死了她哭,朋友为主角牺牲她也哭。他都习惯了。

可纸巾递去,却半晌没被接过。

大颗大颗的泪水砸在裙子上,泼出彩墨的花。

女孩哑声低语:“我也想那么自由啊。”

他手指一僵。

“为什么呀。”

她喃喃重复着,落寞又无望。

“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能放我走呢?”

她不想遵守出生前就被定好的婚约。不想一个男人只是为了姓氏而娶她。

婚姻应当是两个平等的灵魂相依相偎,而不是两个值钱的姓氏锱铢必较。

过了一阵,温雪瑰才整理好情绪,抬眸看他。

“你被我搞懵了,是不是。”

她努力挤出一丝笑意来。

“别问,好吗?”

没听到他回答,手背却覆上一层暖意。

这点温暖浸润了心头的悲凉,笑也因此多出几分真情实感。

她将手心向上翻,与他两手相牵。

可他却并不满足。

夜雾浓沉,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能感到他指尖发狠般用力,不由分说地破开她五指的间隙,与她十指紧扣。

箍得她动弹不得。

温雪瑰被攥得吃痛,微蹙起眉,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安抚他。

“怎么了?”她低声问,“担心?”

顿了顿,语气坚定地道:“没关系,我一定会想办法。”

没想到这话说完,手却被箍得更紧。

在她看不到的暗影里,艾伦唇线抿得平直,桀骜冷峻的轮廓,也镀上一层沉郁的雾气。

一种莫名的,多年前就消失于他心底的幽暗情绪,再次升腾而起。

他淡声:“我知道你在说什么。”

可我不想放你走。

第12章 烟花雨

“你——你知道?”

知道婚约的事吗?

温雪瑰瞪大了眼。

不可能。她反复回想两人相处的细节,确定自己连姓都没告诉他。

要说是从长相认出来的,也不可能。全网都没她一张照片。

圈内的二代是知道她的事,但像艾伦这样家境普通的留学生,应当无从听说。

她这才稍放下心,狐疑地看向他:“你知道什么?”

“……”

艾伦垂下眼睫。

一时失言。

自从送走母亲,这些年来,再没什么事能令他乱了方寸。

可刚才见她泪眼盈盈,仍执意想走。

他又想起曾经那个,什么都留不住的自己。

艾伦隐去眸间情绪,目光散漫落在地上,清寒如霜。

少顷才淡声开口。

“人生在世,哪会不受束缚。但凡自我觉醒的人,谁不向往自由?”

他换了个坐姿,嗓音懒淡。

“所以我说知道。”

原来是这种一般论。

温雪瑰舒了口气,用纸巾擦净泪痕。

此刻电影散场,一阵掌声响起,观众陆续离开座位。

他们也站起身。刚想回去,一对路人热心地过来寒暄,说一会还有烟花秀。

露天电影加烟花,这是什么极致浪漫组合。

温雪瑰眼圈还微微红着,却当即走不动道了。

艾伦谢过对方,牵过她的手,在广场附近随意漫步。

许是她刚才哭得太伤心,走了一阵,艾伦也不大作声,气氛有些凝滞。

温雪瑰不好意思起来。

电影已经结束,她也从那个感性的状态里抽离出来,便积极地找了个话题。

“你喜欢这部电影吗?”

“还好。”

她正想接着问,那你最喜欢哪个角色?

却见艾伦面露不解:“但我觉得,主角并没有走到绝路,没必要跳崖。”

真巧,刚好撞到她的专业领域。

温雪瑰娓娓道来:“跳崖算是一个符合西式传统的美学元素。古希腊有个女诗人名叫萨福,她为了追随自己无望的爱情,选择跳崖自尽。”

她下结论:“所以,这个行为能和他们的文化基因产生更多共鸣,结局也就更深入人心。”

十九世纪的西方画作有不少都以萨福为主题,她自然十分了解。

可讲完后好一阵,也没听旁边的人有反应。

温雪瑰才不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讲错了,她不光笔上功夫厉害,艺术史也学得极好。

难道是他在走神?

她犹疑地转过身。

却一头撞进艾伦的目光里。

自从刚刚哭过,就总觉得他眼中多了些什么东西,余烬般晦暗,却又偶尔卷起火光,叫人看不分明。

此时,这目光更像燎原的风,明明见她发觉,仍回视得肆无忌惮。

唇角稍勾,眼里带着占有欲十足的惊艳。

却不再是为她的容貌,或她的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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