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暴君的弃妃后宠冠天下(58)
看着一张张稚气尚存的脸蛋,容貌妖异,五官带着与沐凌轩相似的深邃,都泛着将死的灰白。或绝望痛哭,或恨意难掩,却都是些不过十五岁的孩子。
十五岁,在古代是可以做爹的年纪,可以拿了武器浴血疆场。可在云景眼里,仍是本该承欢膝下的孩童。毕竟他进公司做练习生那年,也不过十四岁。
“陛下。”心中颤了一记,云景挽上沐凌轩的臂膀,“能不能……放过他们?”
沐凌轩一声冷笑,“姑兰不同戎然和莎白,国人不分男女,七岁开始就学射箭杀人,全民皆兵。这次宇凰折损三千兵马才攻下都城,如今只有斩草除根一条路!”
他的生父,便是自己七岁时就开始手把手教他射箭骑马,才练出五箭同穿靶心的绝技。
那夜云景睡得格外不安稳。
他还是威逼利诱小叮咚,花大价钱换了道具,到死牢中将十几名姑兰贵族男童偷偷放了出来。
立在大漠的圆月之下,云景刚舒了口气,扭头却见沐凌轩披了黑色的常服,在不远处瞪着自己。
像是偷吃零食被抓包的小老鼠,云景赶紧低了头挪步到沐凌轩身前,挽上他的臂膀,黏腻轻唤,“陛下……怎么没睡?”
谁料沐凌轩竟甩开他的手,“你人都不见了踪影,朕如何安睡?”
“陛下莫要生小景儿的气……”云景红着脸揶揄,“留他们性命,大罗神仙观音娘娘定会保佑宇凰繁荣强盛,陛下基业千秋万世……”
“放了他们,他们就能活命?”沐凌轩嗤笑,“不备四天水粮,飞鸟都不能飞到沙漠另一端。夜间寒冷,又有毒蛇狼枭出没。将方才那些肥美佳肴喂给禽兽,倒是你唯一做的好事。”
云景脸色煞白,几乎哭出来,“陛下!小景儿错了!求陛下……”
“你最大的错,朕再说一遍,你不信朕!”沐凌轩脸上怒意浮现,“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朕不止一次说过,何时都信你。可你宁愿去信莫玉,去信沈云棠,却还是对朕遮遮掩掩!”
沐凌轩的怒意似是颇大,竟不管不顾,扭头便走。
独自行至一片沙丘之上,遥望天边朗月。他的心底,亦有不可告人的纠结踌躇。
将姑兰贵族斩尽杀绝,也是担忧自己与姑兰国师关于“气运之子”的密谋,泄入不该知道的人耳中。
只有死人,才会守口如瓶。
“陛下,夜里天气冷,主子让我给您送衣裳来。”
略带稚嫩的清亮嗓音,乍然在寂静凄清的荒漠中响起,沐凌轩竟被惊了个机灵。
扭头只见一名年纪刚过总角,着了宇凰水榭宫裙的小姑娘跪在沙丘上,手里捧着件纯白的狐裘。
“是小景儿让你来的?”总觉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沐凌轩眉头微蹙,“朕怎么没见过你?”
“回陛下的话,奴婢叫忆安,是踏雪宫的人。”忆安答道,“贵妃公子说,前些日子军事繁忙,不敢叨扰陛下。今夜陛下如有空,贵妃公子想与陛下一叙。”
“真是胡闹。边关凶险,他带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来作甚。”沐凌轩的脸色沉了两分,站起身要走,“夜深了,朕一会儿要回帐。”
忆安仍跪着巍然不动,脸上竟是平静如水,“恕奴婢斗胆进言。贵妃公子说,陛下见过这字条,再离开不迟。”
接过纸条展开,沐凌轩顿时脸色大变。
上头只有四个字。
【气运之子】
将带了朱砂字迹的宣纸在掌中碾成粉末,沐凌轩终于仔细打量起忆安,恶狠狠低声道,“你也看过字条?”
“启禀陛下,贵妃公子说只能陛下看。给奴婢十个脑袋,也不敢多瞧半眼。”
“但愿你记住自己的话。”
沐凌轩的齿间咯咯作响。
他还不死心,又想拿此事威胁朕?
心中本就纠结惆怅,此刻怒意更旺。沐凌轩本想拂袖离去,又止住脚步。
云景的身子如今受不得刺激。君浅威胁的不是自己,而是云景的性命,和他肚子里的孩子。
况小景儿今日不甚听话,是自己宠他太过了。把他晾晾,自省一下也好。
随了忆安来到君浅的大帐前。沐凌轩听到若有若无的琴音,和着咻咻风声入耳。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
如泛在波涛上的月光,皎洁澄澈,流畅曲婉。沐凌轩竟觉异常神清思明,又如高山流水般一见如故。
奏完一曲。君浅止住手指,抬眸,沐凌轩已立在他身前多时了。
君浅的神情一如既往地镇静,这才起身行礼,“见陛下龙体甚安,臣亦心安了。”
“你来这儿这么久,京城的政务怎么办?”沐凌轩的语气比往日缓和了几分,“既见过朕,就早些回去吧。”
“臣来之前,将礼部户部托付给李大人,吏部工部托付给冯大人,兵部刑部由翊王操持。每四个时辰就有信使往来于官道,京城之事不出三日便可了如指掌。”君浅答道。
君浅所提之人,无一人是君华的亲信。沐凌轩愣了下,阴冷的眸子流露出一丝赞许,“你处理政事,朕是放一百个心的。”
君浅坐回焦尾瑶琴前,“陛下还记得方才臣弹奏的曲子,名为何?”
确实有些耳熟。可沐凌轩蹙眉想了好一会儿,还是不得要领。
“这是臣入宫前,常与陛下弹奏的《高山流水》。”君浅一笑,“皇城东门外有株梅树,陛下那时常与裴英在那儿切磋剑术。只要臣一奏这《高山流水》,臣的手都乏了,你们却能连着比试两个时辰不觉累。”
沐凌轩一怔。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陛下不但喜欢这曲子,还不时上前拨两下琴弦。听得多了,竟也能奏出几拍。”盯着融融的烛火,君浅的眼眶红了,“可今日陛下连这曲子是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
他突然站起身来,将价值连城的瑶琴猛地砸向青石地面,“高山不见,流水又有何恋!”
沐凌轩拽住君浅的臂膀,“你这是做什么!”
止了手,君浅却似笑非哭,“琴尤如此,人何以堪。想不到如今,臣在陛下心中,竟还不如一把破旧的瑶琴!”
“你究竟想干什么?”突然忆起字条之事,沐凌轩松了手,脸色又沉下去,“有话,就对朕直说!”
放平瑶琴,君浅的脸上恢复了平静。
轻揉琴弦,他不紧不慢道,“陛下不如,听臣揍完一曲,再议如何?”
本是心中有气,可盯着君浅波澜不惊的脸眸,沐凌轩竟似一拳击在棉花上。
心底一声冷笑,他耐着性子坐下身来,“既然如此,就快些。”
不时瞥一眼檀木几案上的沙漏,沐凌轩的心不在焉都写在脸上。
“陛下不如专心些。”君浅稍稍抬眸,“为了沈云景,陛下难道连一曲都熬不完吗?”
此时的琴音婉曲哀伤,竟如闻鬼哭。
君浅:“这回臣弹的是《汉宫秋月》,陛下可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