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武德充沛(128)
心脏好像长在了耳朵上。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直接敲在他的心头,震得他身体僵硬。他想看看她的眼睛,又不敢看她的眼睛。
特丽莎按住他的脊背,察觉了他的僵硬。
事情没有走到最糟的情况。
——她还没有完全放弃他。
事情也走到了最糟的情况。
——要想重新获得她的心,他就得向她坦白。
将最阴暗、最肮脏的自己像献祭一样向她剖白,将所有的黑暗与腐败裸露在阳光之下,接受高温的烘烤和审判。
克莱斯特眸光明明灭灭。
他有且只有一个选择。
——就像从胸腹翻涌出一个囫囵的音节,他道:“能。”
“嗯。”特丽莎松开手臂,从克莱斯特怀里退出去。
克莱斯特下意识的收紧一瞬,又很快顺从的放开。
特丽莎重新站在几步远处,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道:“圣继日后我听你的解释。”
“走了。”
说完,特丽莎头也不回的往旅馆外走。
克莱斯特望着房间被合上的门,在原地站了很久才动了动手指。
特丽莎一路疾行,赶在天黑前终于到了霍尔林格的王都古兰汀。
霍尔林格是整个布瑞大陆南部数一数二的大国,国王伦纳特喜奢,王都古兰汀更是宏奢。
银灰色的砖石路铺出城外很远。
高耸入云的白色钟楼直插天际。远远便能看到厚重的高墙。
特丽莎催马,踢踏着入城。
圣继日将至,守城的士兵身份核查严格,特丽莎跟在一队商队后面等候。
商队约莫十几个人,个个身着灰黑色的长袍,手臂上挂了一条宝蓝色的飘带。
他们大多带着兜帽,只有两三个兜帽垂在身后,露出带卷的糙发。
这群人高矮胖瘦都有,或站或坐在板车旁,等待核查的间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特丽莎倒也不是刻意听他们聊天,只是这么近,难免有字句飘过来。
他们聊得很杂,聊魔兽,也聊预言。还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在聊智慧之城的哪个战士学院魔法教得最好。
高的那个:“我觉得是奎特学院。之前那个来护送的护卫就是奎特毕业的,跟我说光元素是香草味的,他连味道都能尝出来,可见不一般。”
矮的话语里止不住的嫌弃,“你知道为什么牛在天上飞吗?”
高个:“风元素魔法?”
矮的更嫌弃了:“因为我是骗你的。”
矮的小声嘟囔,“还尝味道呢,这么多年来就没魔法师说过元素有味道。”
“他怎么不和你说他就是光明神呢,这样你资助他两枚金币,明年他还你两百枚金币。你不就变富翁了?”
“诶!你!”
……
两人就这个问题差点翻脸。
特丽莎听着好笑,弯了眉眼。
倒坐在货车上的黑袍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抬头看向特丽莎。
男人的下半张脸被布巾裹着,看不清楚。兜帽和布巾中间露出一双凌然又威严的虎目。淡金色的眼瞳为他增添了不少神采。
视线相对的时候,特丽莎友好的对男人点了点头。
男人也敛眸对着她微微颔首。
商队同行的人顺着他的目光看来。
特丽莎不卑不亢的点点头,商队的人们很快转过头去。
一高一矮两个人停止了争执,轮到他们核查身份了。
士兵尽责的核查过他们的身份,又拆了靠近的几袋货物查看。
都没什么问题,又看了他们几眼,这才一挥手放行了。
轮到核查特丽莎的身份,特丽莎将请帖和证明一并递过去,士兵的神色立马肃穆了。
在他说出什么前,特丽莎忙道:“情别声张。”
她示意士兵看她这一身行头,“我还没换合适的礼服,不太方便。”
霍尔林格的贵族出行讲究排场,在规矩允许的范围内,恨不得把领地内的卫兵都带上。
马车富丽堂皇,隔着几百米远就能看清。拉车的马匹通通膘肥体壮,怕脏蹄,甚至裹着寻常人家一年都用不到的好布。贵族本人更不用说,穿着打扮上极尽奢华,宝石能缀满前襟。
像特丽莎这样孤身一人,衣着寻常,马也不彪健的实在少见。
——她的外在实在条件实在与他印象中的贵族相去甚远,他甚至怀疑她是偷来的。
如果不是她神态过于自然舒展,士兵在拿到她递出的那些东西时就像把她抓起来了。
她说不要声张,士兵不好自作主张,极聪明的回道:“大人,与这些人一同担心脏了您的马,请您与我到那边休息一下,负责招待的大人们很快会来带您去休息的。”
士兵小声补充道:“会带您去陛下为各位大人准备的寝宫的。”
特丽莎知他为难,不欲难为他,牵着马随他走到一旁的休息的地方坐下。
这几日不管是城门还是城内的传送点,都有不少迎接来客的礼官驻守。
特丽莎牵着马刚过去,就有有眼色的礼官过来。
特丽莎把和士兵说过的话与他又说了一遍,只道自己不愿这幅模样去见王室,要求在城中旅馆先住一夜。
礼官没怎么迟疑就答应了。
虽然这不合规矩,但来者是大洋那个盛产魔晶的富裕国家的王室,他们不好拒绝。
在礼官的安排下,特丽莎住进了古兰汀最大的旅馆。
今日她以借口住在了城中,哪怕抱着让她先休息的想法,霍尔林格王室今日不会失礼地请她赴宴。
但明日,宴帖必定会送到她的手上。
特丽莎梳洗完,整理了一下戒指中的东西。
睡衣宽松舒适,翻动东西的时候袖子总是时不时会蹭上去。
腕间那条粉色的珍珠手链便总是在眼前晃悠。
特丽莎停了一下,偏头看了几眼手上的手链,在储物戒指中翻出个首饰盒,把手链用手帕包了,塞进首饰盒里。
一切收拾完已然不早,特丽莎上床睡觉。
临城隆西,克莱斯特一夜未睡。
他坐在特丽莎坐过的位置上,凝神细思了整夜。
直到天边第一抹日光穿透雾霭,克莱斯特的眼睫才像蝴蝶振翅般震动了一下。
他动动僵硬的手脚,起身。
前台的服务员一早就迎到了退房的客人。
她还记得他们,前日两人还很甜蜜的入住,昨日不知发生了什么,那位与他同行的女士先行离开。
起初她只以为那位女士是临时有事,可她一夜未归,加上面前这个男人憔悴的模样……
服务员明白,他们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没了那位女士同行,这位五官深刻的先生似乎变得格外冷漠起来。
他的眼角眉梢不再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浅笑,没了笑意遮掩,深刻又美艳的五官便显出十足的攻击性。
服务员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需要叮嘱的话,“先生,请务必确保您的东西都带全了。离店以后若有损失多半是找不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