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武德充沛(63)
颊侧的几缕长发也被火焰烧糊,特丽莎拂去糊发,庆幸自己来之前盘了头发。
她将头发重新散开盘起,略略打理了一下,再次蹲回尤莱亚身边。
特丽莎拍拍装死的尤莱亚,威胁道:“我问你什么,你最好答什么。只要点头或者摇头。”
特丽莎问:“我的身份是你的‘主人’告诉你的?”
尤莱亚屈辱的点了点头。
特丽莎又问:“你效忠于阿克尼亚贵族?”
这次沉默了很久,在特丽莎耐心告罄之前,尤莱亚脸色青紫的艰难摇头。
他似乎签订了宣誓效忠的主仆契约,无法说出对方的真名,就连这样带着暗示意味的背叛都被禁止。
特丽莎换了个问题,“异宠是你在搞。”
点头。
“领主并不知情?”
再次点头。
特丽莎大拇指缓缓碾过食指,“你架空了她?”
点头,紧接着又摇头。
特丽莎有些诧异的挑高了一边眉头。
“异宠的制作是在圆塔之内。”
点头。
“在楼上?”
摇头。
“楼下?”
点头又摇头。
特丽莎想了想,“在地下?”
这次点头。
特丽莎垂眸,“还有未遭毒手的活人或者异族?”
尤莱亚犹豫了一下,点头。
他的迟疑让特丽莎冷笑,她取出麻绳,把尤莱亚捆成长条粽子,像晾晒咸鱼一样,将人悬挂在了房间正中。
“你的话我并不完全相信,”特丽莎注视着他的眸子,“但如果我活着回来,你有一句骗我的地方,我都会让你生不如死。”
言罢,特丽莎关上灯,转身出门。
她在身上摸了半天,没摸出一件适合放在这里的炼金装置。
特丽莎在心里叹气,看来以后要去找个炼金术士长期合作,定制一些偏门的东西随身带着。
比如什么锁门的小装置。
特丽莎打量了一下房间外面的走廊和尽头的廊灯,很快和克莱斯特给自己画的地图对上号。
摸清了自己的位置,特丽莎一路飞快的离开。
计划有变,自尤莱亚叫破自己身份那一刻,就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她必须今晚就行动。
她还不能在尤莱亚身上耽搁太久,剩下未解开的疑惑,只能等一切落定后再来审问他。
好在道格还在楼下,情况还不到最糟糕的地步。
找到他,然后控制住领主,救人。
这么想着,特丽莎捡起楼口自己先前扯下的裙摆塞进储物戒指,顺手重新掏了件干净衣服给自己换上。
第38章
苹果脸的侍女目光在宴厅里转了一圈,直到看到角落里高大的骑士,眼睛忽的一亮。
她提着裙子,小心的绕过无数她惹不起的大人,终于站定在男人面前。
行礼,侍女平顺呼吸,恭敬地双手递上一份未加盖火漆的信笺。
道格的目光从她的脸上转到信封之上,半晌,沉默的接过。
他并未取出里面纤薄的信纸,只是垂眸注视着信封细密的纹理。
本该离开的,侍女却未动。
她迟疑着抿了抿唇,低声唤他,“大人。”
垂首的骑士抬头,双眸望向侍女。
他还是她初见时的模样,但眼底深处某些沉沉的东西,分明与之前不同。
侍女手指无意识的捻了捻衣袖,开口小声又快速的道:“大人,您若无事,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她掩饰性的回头望了眼舞池中旋转的男男女女,故作轻松道:“毕竟您看起来也并不喜欢这个场合,不是吗?”
道格注视着她,直看得侍女有些局促的行礼。
在对方跑开之前,他开口了:“这也是她让你转达的?”
“不是!”侍女立马否认,随即鼓足勇气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这是一个曾经受您恩惠,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对您善意的回报。”
她曾受命领主,监视尤莱亚。虽然什么都没查到且很快就被发觉,但这足以让她意识到,那对主仆表面恭良之下的暗流涌动。
如今想来,或许她被发现也是领主算计好的一环。
可不论领主与尤莱亚之间如何,面前的骑士都不该成为他们角力的牺牲品。
送邀请函时她便隐晦的劝过他不要来,如今他来了,她还想劝他早点回去。
男人收回在她身上的目光,动手去拆信封,“谢谢你,我知道了。”
侍女担忧的看了他一眼,提裙行礼后,忍不住再次小声道:“天色已晚,您早些回去休息吧。”
高大的男人沉默的看着信件,并未答话。
侍女无言,小步离开。
信纸之上,是那位领主惯常喜欢的花体字。
这是一封求助信。
直言自己受管家尤莱亚胁迫,身不由己,希望他能帮她除掉野心勃勃的尤莱亚。信上还提醒他,尤莱亚是个炼金术士,且心脏位置异于常人,在右胸。
道格的视线落在信纸之上,又好似穿过信纸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不重要了。
她是否受人胁迫,是否是异宠的始作俑者,都不重要了。
自他收到亲王的回信起,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就没那么重要了。
反正结局的都一样。
他出生于顿巴郡更北的特洛宾塞,彼时整个北境的主人还不是瓦奥莱特亲王殿下。他的父亲就效忠于那时的北境之主——伯克利大公。
彼时世界尚未融合,魔力稀薄,物产不丰。天灾人祸之下,战乱频起。
伯克利大公就丧生于一次逃亡途中。有人传是父亲背叛了大公,才让大公过早的遭到埋伏离世。
尚且年幼的道格就这样背上了弃主者之子这样屈辱的名号。
侮辱、谩骂、刁难……道格和他的寡母生活一日比一日艰难。
可那个站在阳光之下,教他谦卑、公正、勇敢、忠诚的父亲怎么会背叛主人呢?
他不信。
占领了北境的叛军残暴,他便隐姓埋名,拿起父亲的长剑,一边追寻往昔真相的残章,一边与残存的抵抗军反击叛军的围剿。
直到新的北境之主的到来。安东尼·瓦奥莱特殿下在一个冬日里斩下最后一个叛军的头颅,宣告这场持续三年多的战乱结束。
他在长阶上询问自己想要什么封赏,道格呈上证据,只是说,向世人展示真相,一个父亲并未弃主的真相。洗刷父亲的冤屈,恢复家族和父亲的名誉。
他的父亲战死于掩护大公逃亡的途中,并非如旁人所说通敌叛国。
证据不够,亲王便带人亲自帮他追查线索,春日到来之前,终于找到了关键的证据,向世人宣告他的父亲无罪。
亲王殿下亲手在荣誉石碑之上刻下父亲的名字。
看着父亲的名字列于石碑之上,华光闪过那一刻,道格泪流满面。
风和日丽的春日,他在长阶之上受亲王封赏,宣誓此生为他尽忠。
亲王殿下公正、勤勉、亲善,友爱。
他将他视作亲长,视作毕生追随的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