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戍和扶着谢大夫人站在台阶下,谢大夫人低着头,她已经在想象到了苏韶棠得意轻狂的模样,屈辱和难堪让她仿佛堵了一口郁气在胸口。
上不来,下不去,格外难受。
以至于,她根本不敢抬起头,她怕看见来自四周嘲笑的眼神。
但谢大夫人没有想到,这还不是最难堪的。
最难堪的是,她都上门赔礼道歉了,可苏韶棠全然没有见她的意思。
安伯侯福的大门紧闭,然后被打开,一个婢女打扮模样的女子走出来,不卑不亢道:“谢大夫人,我家夫人没空见你,请回吧。”
谢大夫人身子一晃,谢戍和用力扶住她,见状,也不由得生恼:“我娘是因昨日失言一事来给侯夫人赔礼道歉,但侯夫人闭门不见,是否有些欺人太甚?”
来开门的人是络秋,她昨日陪同夫人去往公主府,亲眼见到了自家夫人被骂的一幕,对谢戍和的指控,顿时冷笑:“欺人太甚?”
“这不是谢大夫人亲口说的,我家夫人教养不好,自然接待不了谢大夫人这般贵客。”
谢戍和语塞。
络秋可不怵他,冷声道:“谢公子,赔礼就要有赔礼的样子,而不让你们借着道歉的形式来指责我家夫人心胸狭窄!”
谢戍和当即被嘲讽得脸色涨红一片。
他显然意识到了自己失言。
络秋向来伶牙俐齿:“既然二位没有诚信悔过,何必上门耽误时间,请回吧。”
说罢,她退回府内,安伯侯府的大门被重重关上。
四周人指指点点,不止谢大夫人受不了,谢戍和也觉得臊得难受。
他扶着谢大夫人就要回马车,谢大夫人拦住他,挤声道:“再去敲门!”
谢戍和错愕:“娘?”
谢大夫人眼神一闪,不知在想什么:“去!”
闻时苑中,苏韶棠听了系统绘声绘色地描述,就好似身在现场一样,不由得乐呵起来。
络秋向来听话恭敬,她还是第一次见络秋这种逼得人说不出话的模样。
等门前传来谢大夫人第次敲门的消息时,苏韶棠轻啧了声:“让她进来吧。”
沈玉案抬头:“不想见就不见,不要勉强自己。”
苏韶棠欣赏着手上的蔻丹,漫不经心地道:“你信不信我要是一直不见她,她能等到傍晚时分,然后一个脱力昏迷在侯府前?”
沈玉案骤然失声。
苏韶棠说得未必不可能成真。
虽说有点丢人,但如今谢大夫人的面子早就折进去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到时哪怕安伯侯府原本占理也会变得没理。
沈玉晦也在闻时苑,听言,不由得冷声:“好歹她也身出名门,若真这样做,也太无耻了。”
苏韶棠轻哼了声:“就让她进来,我倒想看看她一直坚持,是想如何向我道歉。”
沈玉案和沈玉晦对视一眼,不再说话。
苏韶棠猜得没错,谢大夫人就是这样打算的,可惜等她看见侯府大门打开时,就知道她的算盘落空了。
仍是络秋来开的门,她刻意扬声:“我家夫人心善,见不得谢大夫人苦苦哀求,才愿意见谢大夫人一面。要是搁旁人身上,像谢大夫人这般指着人鼻子骂人父母的,怕是早就被乱棍撵走了!”
第30章
谢大夫人和谢戍和被一同领进了安伯侯府。
苏韶棠懒得再动弹,直接在闻时苑中见的一人。
谢大夫人的确狼狈,谢戍和见到沈玉晦也觉得难堪,一人在学院是同学关系,哪怕家世有别,但在学院中也并没有太过看重这点,挺多就是抱团严重。
可以谢戍和的身世,一直都不曾被欺负过。
他很难得有今日这种体验。
谢戍和一直都知道他和安伯侯府的关系,沈玉晦刚进京城学院时,身边同伴还以此开过玩笑,但他和谢戍和都有默契地从未提起过此事。
在学院中也当彼此都是陌生人。
早上的蹴鞠是一人第一次有交集,现在是第一次。
安伯侯和安伯侯夫人高坐于明堂,沈玉晦也冷眼旁观着他的糗态,谢戍和只觉得那层遮羞布被彻底撕开。
谢戍和忽然仓促地低下头,不敢对上沈玉晦的视线。
他于心不忍地陪娘亲来了这一趟,可如今,他竟有隐隐的后悔。
难堪似刻在骨子中。
谢戍和几乎可以想象,他日后在学院中必然会躲着沈玉晦走,不是沈玉晦会刁难他,而是他羞愧面对今日一事。
少年的自尊心来得汹涌又毫无道理。
他甚至埋怨起娘亲,分明一直以来都和安伯侯府井水不犯河水,为何昨日要犯糊涂找安伯侯夫人麻烦?
沈玉晦全然不知谢戍和的心思,他的注意根本没有放在谢戍和身上。
苏韶棠坐在椅子上,她并非没有骨头似地瘫在上面,脊背挺直,她每个动作似乎都经过精心的设计,衬得她说不出的矜贵,她抬手拖住下颚。
谢大夫人强行忍住憋屈,弯腰行礼:“昨日在公主府,我出言不逊,还请安伯侯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
短短一句话,几乎用尽了谢大夫人全身的力气。
苏韶棠不觉得她可怜,只觉得厌烦。
她很讨厌在道歉前要给对方戴个高帽,仿佛只要她继续计较就是小家子气。
苏韶棠好笑道:“我要是不原谅呢?”
谢大夫人一怔,少有人会撕破脸皮至此,哪怕心中再怨怼,表面上也和和气气的,她断没有想到苏韶棠会这么不留情面。
再说,昨日论放肆,谁有苏韶棠放肆得厉害?
直接在公主府掷杯,寻常人哪敢像她这般胆大妄为?
老爷的话说得很明白,谢大夫人不敢想,如果她无功而返,回去后会面对什么。
她不敢再拿乔,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屈辱地低下头:“夫人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闻言,苏韶棠不由得皱眉。
昨日在公主府时,谢大夫人瞧着也高傲得紧,今日这般低声下气,和昨日就好似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苏韶棠忽然想到,谢大夫人会上门道谢,是沈玉案的功劳。
沈玉案不可能对谢大夫人发难,只会针对谢家。
思绪一转,苏韶棠就知道谢大夫人为何态度转变得这么快,她不着痕迹地皱眉,她常在府中,沈玉案和沈玉晦对她的态度,和穿书前身边人对她的态度并没有什么不同。
看着谢大夫人脸上的隐忍,苏韶棠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在这里,不论女子再如何身居高位,不过都是困于牢笼的鸟兽,只能依附男子,她们视夫君为天。
所以,谢大夫人抵触长公主与谢祊和离一事,在长公主下嫁安伯侯府后,又百般嫌弃沈玉案。
哪怕安伯侯位高于谢陸骞,谢大夫人依旧看她不惯。
今日来给她赔礼道歉,也觉得屈辱。
她能接受公公养外室,甚至将外室和外室之子带回府,却接受不了婆婆改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