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223)
两人在贵妃榻上胡闹一阵,等到听见殿外不知是谁说了一声“新岁至”,这才意识到竟不知不觉已是子时。
说是一起守岁,可在守着守着,可守着守着却还是变成了胡闹一场。
赵婳被霍澹揽在怀中,笑吟吟道:“陛下,新岁快乐。”
蹭了蹭她额头,霍澹在她脸颊落下一吻,道:“新岁快乐,岁岁年年,平安康健。”
……
京城正月里依旧寒意料峭,初几头又下了一场雪。
不过这次赵婳倒没有与霍澹一起在雪地玩雪,因为霍岚来了。
两人默契地没有让霍澹加入。
霍澹自觉没趣,便去了一旁看这两人玩雪。
本以为缺了他,赵婳与霍岚会索然无味,可两人玩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要邀他一起玩的举动。
罢了,罢了。
霍澹也不去当这讨人嫌的人,背影有几分落寞地回了思政殿。
新年一过,他便要忙起来了。
这一忙,便到了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按照惯例,每年上元节皇帝都会携皇后登临承天门与民同乐。
霍澹还未纳后,每年上元节便都是与许太后和霍岚一同登临承天门。
“往年皇兄身边从未站过其他女子,今年皇兄带皇嫂去,便是在告诉全京城的百姓皇嫂的身份。”霍岚下午就进宫来找赵婳了,但是赵婳今晚要穿的衣裳,霍岚总感觉缺些气场,衬不住赵婳。
想起霍澹前阵子在她耳边念叨,赵婳弯弯唇,笑道:“陛下恨不得全虞国看到。”
霍岚也不知她皇兄何时变得如此腻歪了,暗暗叹息一声,切入正题,道:“不过,皇嫂,你这身衣裳有几分寻常,就应和封妃大典时一样隆重。”
赵婳自由她的道理。
从承天门回宫后,她还要和霍澹悄悄逛灯会,衣裳太繁琐了,换来换去浪费时间。
天色渐暗,高全盛来催过一次,赵婳收拾完,便霍岚出发去了承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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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宫。
内屋中那间小密室被打开,香烛袅袅。
许太后闭了眼睛,立在两个牌位前,手里捻着一串佛珠,嘴里小声念着佛经。
晚秋剪掉一节烛芯,殿中忽地变得明亮了几分,“太后娘娘,适才陛下还来永安宫请您去承天门,您为何要借口身子抱恙不去?”
许太后缓缓掀开眼皮,道:“今晚皇帝要带赵婳去。这么些年来,哀家想方设法让明嫣那丫头与皇帝一同出席承天门,可皇帝一次也没让明嫣去。这次皇帝待赵婳一同前往,哀家去了能做甚?看着他俩一路腻歪么?真是膈应人。”
许太后将佛珠串套回手腕上,道:“眼不见为净,索性便不去给自个儿心里添堵。那热闹,都是他们的,干哀家何事?”
晚秋道:“太后娘娘说得在理,如今赵贵妃备受盛宠,前阵子她不是身子抱恙么?奴婢听说陛下又是端茶,又是送水,伺候赵贵妃是毫无怨言。”
望着供台上那两个牌位,许太后蓄了满腔恨意。
“倘若哀家那两个孩子还在,如今这阖家团圆的日子,哀家又岂会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寻不到。”
许太后揉了揉额角,晚秋眼尖,即刻便将手臂伸过去让她搭上。
去软榻上坐着,许太后接过递来的手炉,眸底流露出一抹哀愁。
倘若她那两个孩子在世,她如今恐是已经抱上孙子了。
也不至于被赵婳气得够呛。
若是没有皇帝的庇护,她堂堂太后,又怎会拿那女子没辙?
“她赵婳再受宠爱又如何?自古以来红颜祸水的例子比比皆是,哀家瞧着终有一日,皇帝便就是因为赵婳亲手断送了他这皇位。”
言至此处,许太后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届时她扇扇风,点点火,朝中自会有人对赵婳有意见。
借刀杀人,这一招她早已得心应手。
当年霍澹生母娴妃,不就是被她冠上“妖妃”的骂名么?
这会儿,估摸着霍澹和赵婳已经登上了承天门。
去罢,去罢。
让百姓都先看看,赵婳究竟是何人,看看她与皇帝是如何恩爱,待她落寞时,百姓再谈这段,该有多好笑。
寒风呼呼,吹得廊檐上的宫灯东倒西歪。
赵婳和霍澹从承天门回宫天早已黑尽,趁着此时街上灯会还没散去,两人急急回到凤栖宫,将盛装换成便服,悄悄出宫去玩了。
丹红有眼见,知道此种场合她若是跟在赵婳身旁,会耽误了娘娘与陛下独处的时光,便自觉留在宫中。
赵婳对丹红此举甚未满意,答应了丹红回来时给她带花灯。
丹红倒不是想要花灯,只是在街上因跟着她家娘娘碍了陛下的眼。
“快走罢,晚了灯会便散了。”霍澹催促道,牵着赵婳的手往宫外去。
望着这两抹近乎黏在一起的背影,丹红唇角忍不住上扬。
每每看见陛下和娘娘这般恩爱,她便由衷地高兴。
丹红仔细想来,她这段日子进宫侍奉赵婳左右,发现赵婳比以往在益州时有些不一样,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进宫前后的赵婳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如今她眼中的赵婳,比以往直爽胆大了些,还敢跟陛下唱反调。
好在每次都是陛下先服软。
也不知她家娘娘从益州独自到皇宫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让她家娘娘变化如此大。
丹红出神,忽地想起一件事,忙拎着灯笼出了凤栖宫。
今日莲心要给她带花灯,她要赶在戌时前到宫门口等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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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扬正在当值,忽地看见宫门不远处徘徊的那抹不起眼的身影。
又是许明嫣派来的人,冬儿。
季扬不用想都知道冬儿来找他做甚。他若一直不过去,他敢肯定,冬儿便会一直在此处等着,届时被值守在此的下属发现,不出几日这消息便传开了,若再遇到有心之人深究下去,他同许明嫣发生的一切便藏不住了。
明嫣会被他害死的。
“今日上元节,夜里在宫道上的宫女内侍要比平素多。我去宫道上巡视,你们都打起精神,陛下刚出去,不知何时便回来了,莫要被陛下发现你们懈怠。”
季扬正声交代手下,若无其事往冬儿那边去了,只不过路过冬儿时给她使了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即刻跟上来。
宫墙最隐蔽的角落,一缕清冷的月光投下,照在季扬忽明忽暗的背影上。
未等冬儿开口,季扬先行回绝道:“回去跟娘娘说,我不会再去了,她若是要怨恨,便怨恨吧。”
每次他都说不去,可冬儿只要一说许明嫣如何如何过的不好,他便心软了。
一次又一次,没完没了,如此下去,季扬怕他贪心太多。
索性说些绝情的话,莫要让许明嫣跟着他一错再错。
冬儿啜泣,哆哆嗦嗦从怀中拿出一张带血的手绢,上面还绣着一个“嫣”字。
一看便是许明嫣的贴身之物。
“娘娘今日割腕了,幸是被奴婢发现,即使救了过来。”冬儿泣不成声,将那带血的丝绢塞到季扬手中,“娘娘不让奴婢去找医女,也不让奴婢私自来找季小将军。可奴婢不能眼睁睁看着娘娘轻生,求求季小将军劝劝娘娘罢,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