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零点只剩十来分钟, 过了今天，她就将正式踏入二十九岁。

再过一年，便是而立。

以前上学的时候, 总觉得三十岁就已经很老了。

但现在她抱着零食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 仍觉得自己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她不是合格的大人。

不仅任性妄为, 还胆怯而虚伪。

她推开对她表达爱意的人，却又违心地想要靠近。

一整个晚上，她忍不住好几次查看手机，心中隐隐期盼那个名字再次出现。

但一直到睡下，还是没有等来他的一句——生日快乐。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下午，司柠越想越觉得蹊跷。

之前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是他，不会讨厌她的是他，主动吻她的也是他。

怎么发生这种事之后，他倒反而没什么反应了呢？

正在位子上发呆，艾青捂着肚子跑过来小声问她：“司柠姐，你这有没有『小面包』？我那个来了……”

“哦，有。”

司柠连忙打开抽屉去拿包。

刚翻开盖子，就见一只从来没见过的黑色方形小首饰盒正躺在她那些小物件的最上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她愣了一下，先拿了卫生棉给艾青，待她走后，才拿起那只首饰盒打开。

里面是一对简约淡雅的珍珠耳环，光泽莹润，夺目而不刺眼，一看就极为衬她。

盒子里面还有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

To姐姐：

祝你生日快乐，永远开心！

From还是喜欢你的阿钦

（不是很贵，一定收下）

司柠嘴角边不自觉浮起一丝笑意，从昨晚开始就忐忑的那颗心也突然间平静了下来。

她可以质疑他的冲动，他的幼稚，但唯独不该质疑的，是他不管何时都将她放在心上的一颗真心。

她轻轻摸了摸那对珍珠耳环，伸手拿起来戴到耳朵上。

“哇，你戴这个好漂亮啊，新买的？”

旁边有同事夸她。

“别人送的。”

司柠朝她笑笑，连忙将桌上的盒子收到抽屉里，又拿了手机走出去。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外面下了雨，也不知道林应钦出任务没有。

她也顾不得这么多，先拨了电话再说。可连续两次，他都没有接。

一直到了下班，林应钦也没跟她回电话过来。

好像从昨晚两人分别开始，这个人就凭空消失了一般，她实在是觉得反常。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司柠心里开始惴惴不安。

她看了一眼外面雨雾蒙蒙的天，伸手关上电脑，拿着包下楼。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天非要见到他不可。

不能明天，也不能以后，就是要现在。

好在市局离得并不远，她一路擦着限速开过去，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这种冷清天气，市局门口根本没什么人。

她撑伞走到闸门边的保卫处时，里面的老田正悠闲地喝着一杯热茶。

“师傅，请问一下，特警队的人回来没有?”

见又有漂亮姑娘来打听特警队，老田会心一笑，“又是来找林队的吧？哎呀你们这些小姑娘真是，都说了林队不会见你们的，这么大雨也跑过来。”

“……”

司柠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是，我是他认识的人，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叫他一下？”

老田将信将疑地打量她一眼，见她看着挺文静，说话也是温声细气的，是和平时来的那些小姑娘不太一样。

他正犹豫着，正好看见简易正从院里背着包走出来，连忙叫了他一声，“哎，小简啊，这边有人找林队，你要不帮忙叫叫？”

他想好了。

这万一要是自己搞错了又被林应钦怪罪，他也好拉个垫背的。

简易看起来傻头傻脑的，当冤大头正合适。

“啊？又是女粉丝啊？”

简易歪着头朝大门口看了一眼，眸光一亮，立刻笑着朝司柠跑过来。

“司柠姐，你怎么过来了？”

在这种地方见到熟面孔，司柠立刻松了口气，“我来找你们林队，他在吗？”

简易愣了愣道：“你不知道啊？林队他这几天请假了。”

“请假？”

司柠心里咯噔一声，连忙问：“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请假？”

简易：“好像是昨晚请的假，听说是他老家出了什么事，他东西都没拿就直接赶回去了。”

老家？

那就是齐河？

司柠心里突然有点慌慌的。

她知道自林应钦离开齐河上大学之后，家里只剩林老爷子一人。

那老头脾气古怪，平时也不管林应钦死活，这几年两人几乎没什么联系。要说老家出事，除了林老爷子她也想不出别的。

回家之后，司柠随便在托特包里塞了几件换洗衣服，又马上下楼开车。

江临和齐河是邻省，虽然也不算离得太远，但开车最快也要三个多小时。出城的这一路雨越下越大，前方路况愈发模糊。司柠心中焦急又不敢开快，一路战战兢兢地上了高速，等车子驶入齐河收费站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

许久不回齐河，小县城的面貌已经变了不少，路都跟记忆中不太一样。

司柠在一个加油站附近绕了许久才认出已经翻新的梧桐小学，沿着旁边的路开进去，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梧桐巷”的路牌。

小时候的记忆立刻纷沓而至，那些模糊的轮廓也随着眼前渐入的风景慢慢清晰起来，她很快就找到了林家所在的那栋老楼。

楼栋门口摆着一排花圈，旁边吊着一盏长明灯。

司柠心中一沉，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是真的发生了。

虽然她从小就知道林老爷子对林应钦不算太好，但她也知道，他算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林应钦的家在三楼，因为要随时迎接来吊唁的人，此刻大门只是虚掩着。

司柠轻轻推门进去，门口的人立刻抬起头来准备给她递香。

“姐？”

司曜愣了一下，立刻转头朝里看去。

屋内光线昏暗，冷冷清清，只有林应钦一个人穿着一身麻布孝衣，正低头跪在灵堂前清理香炉。听到司曜那一声，他身子一顿，有些不敢相信地转过头来。

司柠放下还滴着水的雨伞，朝里走了几步。

她裤腿几乎都湿了，头发上也裹满水汽，脸色因为寒冷更显苍白，看着他的眼却带着融融暖意。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她声音很轻，像是生怕惊扰了亡魂。

林应钦怔怔看着她，半晌都没说话，眼眶却肉眼可见地慢慢泛了红。

司柠心下一动，连忙走过去到他身前，也同他一样跪到垫子上。

刚想安慰几句，身体却被男人一把紧紧抱住。

她能感觉他的鼻尖埋在她后颈，呼吸很沉。

他身上头发上全是香灰的味道，像是溺水的人突然看到希望，两只手臂几乎将她搂得快要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