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40)
“那你呢?”薄言看着她,“有没有什么事想主动告诉我。”
温瓷与他对视数秒,始终看不透他眼底的情绪。
她放弃:“没有。”
薄言未置一言,脱了外套扔在沙发上,而后开始解领带。
温瓷看着他,他那双手实在好看,修长有力,指甲边缘修得平整又干净,很能让人生出好感。在这样的夜晚无论做什么,他都充满了氛围感。温瓷无端想起了那双手落在自己身上的触感。指腹有薄茧,粗糙,但存在感十足。
只可惜他不说话的时候唇线是平的,很容易让人察觉到他的冷淡。
于是气氛也始终无法到达旖旎的那一刻。
温瓷总觉得不该这么平静。
尤其是当一个人说出——有没有什么事想主动告诉我——这种话时,通常意味着他知道了什么,是在等对方坦白从宽。
温瓷一直在思考,却想不到最近有什么值得这么大张旗鼓面谈的。
她扭头,不想做无谓的挣扎。
才走出几步,手臂忽然被扯住。箍住她手腕的是刚从他脖颈掉落的领带,绸质触感顺着手腕绕了一圈急速抽紧,左右手瞬间并到一起。
温瓷甚至感觉到了心脏漏拍,她看着自己被箍紧的双手:“你做什么?”
他不吭声,手腕用力一提,将她压到了身边。手顺着腿-根滑了进去。
温瓷一下觉得自己使不上力。这样的欢爱前兆太突然。
她佯装镇定地与他对视,“我今天有点累。”
“嗯。”他终于发出一个音节,但手上的动作不停。
裙边越扯越高,直到露出肚脐,温瓷终于急了。她扭动数下,企图挣脱,连声音都不自觉地带上愠怒:“我都说了我今天累了,薄言,你疯什么?”
“……”
他不接话,温瓷深吸一口气,“行,你想做的话也行。”
她用还能自由移动的双脚踩住他的脚背,让自己软了下来:“那你松开啊……我不喜欢这样。”
他今天好像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眼看裙摆已经撩到肋下,而他始终低着头,一副寻找什么的模样,温瓷忽然回过味来。从今晚他出现开始到现在,所有的不对劲似乎都有了理由。
她索性闭上眼,把脸扭向一边。
“谁跟你说的。”
“没人和我说。”薄言垂下眼,目光在她光洁的皮肤上一扫而过,终于发现他未曾注意的那条疤。与周围皮肤有着明显差异,偏粉的一条肉疤,狰狞地盘在肋口。
长在她身上宛如暴殄天物。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零碎画面一帧接一帧,即便没见过当时最血淋淋的模样,他也能猜到十之八九。他甚至没法去猜想当时的凶险,只要一想,呼吸就像被堵住了似的阻塞不前。
“没人和我说。”他咬了下后槽牙,勉强克制住情绪外泄,“你自己解释吧,怎么弄的。”
温瓷没办法迎接他的目光,只好一直侧着头:“在国外的时候碰到的小意外。”
“温瓷,说实话。”薄言道。
“我说的就是实话。不小心被刀扎了一下,很快就好了。”温瓷语气平平地说,“如果真是什么大事,早就被小报宣传得满天下皆知了。所以,不管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我都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是添油加醋。你不用信那些——”
“今天一天。”薄言忽然打断,“我去查了当时你去的那家医院临床记录,包括后来的每一次医美,我都拿到了照片。”
说罢,他冷笑一声:“小意外?”
温瓷僵硬地转过头,似乎花了很久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她挣扎了一下:“不可能,他们不会出卖病人的隐私。”
“你是不是忘了。现在我是你丈夫。”
像是被某个字眼攻击到了柔软处,温瓷逐渐放缓声音:“……我是疤痕体质,所以只是看起来吓人而已。”
似乎是在她这里彻底失去了耐心,薄言面色泠然地看着她,松了手。
领带随之掉落在羊毛毯上,一同掉下去的还有温瓷的心。被箍住的手得到了松缓,她彻底自由了,随手都可以离开这里不用与他对峙。
但反而到了这会儿,她却迈不动步子。仿佛往外走的每一步,都会把他推得更远。
“薄言。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温瓷微微抿唇,终于放弃抵抗,“而且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说的。”
薄言没什么表情地弯了下唇,像在自嘲:“确实,我连过问你都不配。”
“我不是这个意思。”
温瓷重新梳理了下混乱的脑子,“这件事是在我去南非的时候。那些和温家有些积怨的人雇了当地hei帮,本来是想压一下航线上的生意。我当时判断失误,做了逃跑的举动,所以才……受的伤。”
薄言看着她,喉结滚了一下:“你不是那么鲁莽的人。”
他问:“什么原因?”
从那件事发生至今,从来没有一个人问过她这句话——什么原因要跑。
或许他们还会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
但当这句话从他嘴里问出来时,温瓷鼻子一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别人只在乎她最终平安无事,但没人试着关心一下,和绑匪在同吃同住的那几天,她是怎么煎熬过来的。她这样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会有逃跑的勇气。
忍住鼻腔酸涩,温瓷用那些人的逻辑轻声跟他说:“被绑架了……想跑不是很正常吗。”
“不正常。”薄言的声线很低,不用看也知道他此时的表情好不到哪去。“他们想要的是钱或者生意,如果没有威胁到你,你不可能跑。温瓷,现在人就关在莱索托监狱。你要知道,在里面弄死几条蛆不是什么难事。”
潜意识的,温瓷觉得他不能,也不应该插手这件事。
好不容易从泥潭爬上来,从此以后,他的人生应该是光风霁月,风光无限的。那些肮脏的,烂在泥土里的,拖着他没法往前的,都该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我买通了一个小孩。”温瓷沉默了一会儿,语速很慢地说:“那一刀是我让他捅的。”
“……为什么。”薄言咬牙。
“只要受了很重的伤,绑匪就只能救我。才不会……”她吸了吸鼻子,“伤害我。”
她的每一句话都很委婉。可越是这样,越像一把刀生生剐在听的人心上。
什么样的伤害才会让她恐惧到不惜给自己扎一刀。
本来只是想让她说出实话,但这一刻,薄言确实有了手刃对方的打算。因为克制,他颈侧的青筋突突直跳,仿佛随时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暴戾情绪。
落在她左肋的伤疤狰狞,比任何时候都让人觉得疼痛到无以复加。
也难怪,经历过那些,于是在昨天那样的小事面前,她难起波澜。
薄言艰难地问出最后一句,“所以,你是因为我的事,才跟老太太闹脾气,去的南非么。”
“不是。”温瓷这次回答得很急,“和你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