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你敢说爸爸的爱情鸟吵。”明宝道。
明卓翻翻白眼:“小笨蛋,别跟我上纲上线,快找个安静的地方。”
“大哥估计也快回来了。”明羡说,把食盅随手交给下人,沿着来时的步道往回走。
“我还没见过大嫂真人长什么样呢。”明卓道,推开实验室更衣间的门,在换衣凳上坐下。
“谁让你要在美国的?”
聊了一路,绕回前厅,正听到电动铁门缓缓移开之声。几个兄弟姊妹便都驻足,等着那台Taycan驶过绿茵场间的坡道。
山间的树影与光点,斑驳在浅蓝色车身上,有流淌的画意。
车子停稳,明羡对屏幕道:“到了。”
早有佣人上前去,为主副驾驶座拉开车门。
高跟鞋咯哒一声,轻轻落在白色大理石的地面上。
应隐来时的一路都很紧张,此时此刻,或许是海风刚好,空气里的一切,花香、温度、湿度、乃至含氧量,都如此的刚好,令她舒展,令她松弛。
她被商邵牵住手,走了几步,这个当大哥的散漫地问:“当门神呢?”
明羡赶紧举起手机:“明卓也在。”
明卓挥手打招呼:“Hello Leo,我来迎大嫂。”
在商邵的示意中,应隐接过手机,有些矜持地问候道:“你好,明卓。”
屏幕那端是个穿白色实验袍的青年女性,戴一副无框眼镜,头发束成简单的马尾,气质清清冷冷的,像一杯无菌蒸馏水,与其他四个兄弟姊妹都不同。
明卓的屏幕被应隐的脸占满了。她当然看过她的海报与电影,但这样不带滤镜与精修的鲜活,才更衬她的美貌。商明卓一时失语,过了半晌才道:“你好,隐隐,你的美貌让我震撼。”
应隐:“……”
商邵轻轻对着屏幕弹了一下,像是弹她的额:“别吓到她。”
又对应隐说:“她的思维很‘俊仪’,聪明版的俊仪。”
应隐倏然懂了,为俊仪成为一个形容词而笑起来。
温有宜听到佣人通传,迎出来时,视频已经挂了,几个人正在研究应隐手上的粉钻婚戒。
温有宜嗔怨道:“家里没地方坐了?”
赶紧乖乖去花园里,坐下来慢悠悠地喝茶叹世界。
商邵掂着咖啡杯耳,另一手始终握着应隐搭在他腿上的手:“虽然陆陆发的微博抢先了集团公告,不过这份心意还是弥足珍贵,对不对?”
商陆:“……”
在柯屿的疯狂忍笑中,商陆放弃解释,欠身礼貌道:“两千万票房,谢谢。”
深水湾主宅有专门的宴请会所,离火烈鸟岛不远,法式深灰色菱形平瓦,四面都是落地窗,外头墨色绿植环绕,棕榈树,散尾葵,龟背叶,南天竹,剩余的应隐便不认识了,只觉得疏密有致,相映成趣。林间还散养着些绿白孔雀,是用餐时观赏用的。
渐渐四合的暮色下,星点灯光亮起,佣人捧着托盘鱼贯而入,见了商檠业,都停下脚步问好。
商檠业进了会所,正听到柯屿说起自己第二次来,在花园里迷路的故事。
他驻足,静静听了会儿,脸上浮起笑意。等这一桩过去了,才在众人的笑声中走近:“我来迟了,让你们久等。”
子女们都站起来,争相控诉:“爸爸不守时,又让我们饿肚子。”
商檠业洗净了手,用一方洁净的毛巾擦过,才对应隐伸出手:“欢迎你来做客。”
“叔叔好。”应隐与他轻轻捏了捏掌尖,显而易见的拘谨。
不怪她,他这样的男人,恐怕只有温有宜才能不怵。
商檠业微笑:“还没有正式成婚,确实不习惯改口。不过,”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商邵:“这个日子也不远了,是么?”
余下人都起哄起来。明宝开了一瓶起泡酒,“啵”的一声,软木塞弹出好远。在香甜四溢的气泡中,晚餐正式开动。
都是一家人,没有那么多礼仪可讲究,鲜花枝朵掩映,水晶灯辉流转在香槟美酒玻璃杯中,频频有“cheers”和叮叮当当的“这段祝酒辞轮到我来说!”
明宝拿着一柄小银匙不松手,在她第六次敲响红酒杯壁时,终于惨遭嫌弃。
“小明宝今天啰哩啰嗦。”明羡托着腮望她,笑个不停。
明宝咽一咽,“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明羡问:“你祝过了大哥大嫂,爸爸妈妈,我,明卓,陆陆和小岛,还有什么要祝的?”
她一数,剩下人都笑起来,说我们babe真是雨露均沾。
经她一提醒,明宝才意识到好像真都说完了,眼波流转一周,她很快乐地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叮叮当当的声音又响起,宛如圣诞老人的马车经过,天使的铃铛将临,晴天的风铃在风中流转,电车驶进张灯结彩的夜。
“我要祝深水湾——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第115章
“亲爱的小岛:
抵达斯特拉特福时,不出意料,也是阴天。商邵说,这座莎士比亚的故乡小镇是伦敦附近最富盛名的商业陷阱,听了他的话,我忍不住一直笑。不过,想到你在这里完成了《野心家》的首演,我仍然为你的成就而感到心绪澎湃。
此刻在剧院门口的咖啡厅小坐,或许是因为我是东方面孔,店主对我侃侃而谈起了从剧场一直蜿蜒到坡道上的庆贺花篮。他称赞,这里演了太久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流水线剧目,只有那一年的《野心家》让他精神振作。两年过去了,我想这句话一定要带到给你。我替你跟他说了谢谢。
还有另一句话,我不知道商陆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怀疑你也会笑的。商邵说,在英国,不热爱狄更斯是比不信仰国教更深重的离经叛道。莎士比亚可以被世界拿走,但狄更斯一定是英国的。可惜我只读过他的《雾都孤儿》,并且是儿童简译版。因此从道堤街回到克莱里奇酒店,入睡前,商邵为我朗读《匹克威客外传》。他的优雅英伦腔调有一种催眠效果,我睡得很好,于是第二天他不愿再念了,我求了很久。
在伦敦,我当然还去了更著名的商业陷阱考文特花园。这里的集市拥挤鲜活,可以看到妇女头顶着柳条筐,里面满载苹果,正如欧洲风俗油画中画的一样,不知是否是专为游客做戏?不过,我们只是经过了这里。我跟在商邵身后,被他牵着,很简单地穿过这里,转进小巷。
这里原来有一座教堂,跟那些动辄插入云霄的哥特尖顶相比,显得十分朴素、朴拙,或者说不起眼。长长的走廊墙面上,镶了许多牌匾。那些名字我很陌生,直到最末端时,在一块灰色大理石上,我看到了费雯·丽的名字。
那上面的镌刻十分简单,【Vivien Leigh,1967】
我想起来,她正是在1967年,在离此不远的伦敦西区病逝,当时她还在排演剧目。她的骨灰撒在了她生前最爱的小湖旁,并没有在威斯敏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