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卫琛得手,打算退开。
顾晚卿才总算察觉到不对劲。
忙探手摸上发髻,却是不小心摸到了男人冰凉如玉的指节。
顾晚卿的指嫩白如笋尖,肌肤温热,触到卫琛的指节时,一股暖意潺潺涌向他。
所谓十指连心,那股暖意也顺势流进了卫琛心里。
他的手指轻颤了一下,心悸不已。
顾晚卿却若无其事地挪开了手,仔细摸到了那支梅花木簪。
她回身,仰着头,看向视线垂落过来的俊美男人,唇角提着肆意的弧度,神态娇俏:“这木簪是你送我的及笄礼吗?”
“怎的如此吝啬,连一支玉簪都舍不得买给我。”
顾晚卿满目噙笑,将木簪摘了下来,拿在手里欣赏把玩。
随后她轻笑了一声:“这么丑的簪子,该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
话落,顾晚卿复又看向男子。
见他一副被她一语中的的样子,她唇角的弧度更深了:“还真被我猜中了。”
没等卫琛言语,顾晚卿也从袖中拿出了一只锦盒:“木簪换玉簪。”
“卫大人,你这次可赚大了!”话落,顾晚卿笑盈盈地将锦盒递给他:“升官礼,看看喜不喜欢?”
卫琛接了锦盒,打开看了一眼。
便是此时,顾晚卿将那支梅花木簪重新簪回头上,与他说起正经事:“对了阿锦,你可知入国子监的考核,难是不难?”
卫琛蓦地合上了手里的锦盒。
他甚至没来及看清盒子里那支墨绿的玉簪刻了什么纹路。
只是听顾晚卿娇滴滴的声音继续道:“我想进国子监。”
“听说每月十五,谢夫子都会到国子监讲学。”
“我想去听她授业。”
卫琛不由捏紧了手里的锦盒,指腹被锦盒棱角刺得生疼。
良久,他才将锦盒纳入袖中,沉沉看向顾晚卿,“你若想听谢夫子讲学,我替你想办法,请她过府单独为你授业如何?”
“不必如此麻烦,我自己去国子监便是,正好我爹……”
“不行。”卫琛冷沉地打断了顾晚卿的话。
他正色厉声的样子,令顾晚卿愣怔当场。
第10章 、今生010
在顾晚卿的印象里,卫琛从未用如此严肃的语气同她说过话。
更没有否定过她的决定。
在过去的这八年里,他待她的好,胜过他们太傅府里所有人。
包括母亲袁氏,以及父亲,还有长姐顾晚依等。
以至于顾晚卿都快忘记了,年幼时的卫琛,有多么孤高冷傲,阴郁古怪。
八年的时间,顾晚卿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了解卫琛之人。
可就在刚才,他的严厉冷肃,却让她觉得陌生,甚至心底深处,暗暗生出畏惧。
卫琛身上,有一种上位者的威势。
方才那一瞬间,顾晚卿感受到了强烈的威压,以至于她愣坐在凳子上许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阿锦……”顾晚卿低喃,不明白卫琛为何这么大的反应。
她只是想去国子监而已。
偌大帝京中,哪个高门子弟不想进国子监开拓一下眼界?
要知道,国子监每年招收女学子的名额有限。
若是她能通过考核进入国子监,那也算是一件光耀门楣的好事。
顾晚卿没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有哪里不合适,所以她不理解卫琛为何反对。
卫琛似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他那双幽沉的眸定定看了顾晚卿一阵,长眉微蹙,声色温和了许多:“卿卿,你既已及笄,便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去国子监,不过也是虚度光阴罢了。”
“不若你早些……”
“谁说我去国子监是虚度光阴了?”
“我若学成,你又怎知我不会是第二个谢怀珍?”顾晚卿打断了男人的话。
因心下不敢苟同卫琛的说法,有些恼怒,她拍案而起,眼眶莫名就红了。
也不知从何处生来的委屈,令顾晚卿娇俏的鼻尖酸涩不已。
明明卫琛高升,她替他欢喜不已。
为何她要求学,不甘于做一名平凡的女子,只为嫁人。
怎的他就不答应,也不为她欢喜?
还说什么她已及笄,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还说她去国子监是虚度光阴!
顾晚卿越想心里越不服气。
她以为卫琛是这世上最懂她爱护她之人,未曾想他竟也同母亲那般,只盼着她及笄以后,便立刻谈婚论嫁。
-
卫琛没想到自己情急之下一句无心之言,会令顾晚卿心生委屈,红了眼眶。
见她撑在桌沿的手,指节蜷紧,攥握成拳。
他便知她这是真的生气了。
只是他方才的话,尚未说完。
如今她已到谈婚论嫁的年纪,比起去国子监求学……不若早些嫁他。
国子监里那些夫子能教授给她的东西,他自然也能。
只要她不去国子监,他哪怕为她辟出一块地,修建一座书院,再请来谢夫子为她授业解惑。
也未尝不可。
可卫琛知道,他眼下若是求娶,顾晚卿怕是也不会答应的。
她要去国子监的心志之坚定,怕是九牛二虎之力也动摇不了半分。
他的卿卿是什么脾性,他自是最为清楚。
于是缄默了许久,卫琛再次开口,也没再与顾晚卿争论。
只是缓声想要解释:“你知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顾晚卿此刻正在气头上,偏不肯听他解释。
卫琛的话才将将起了个头,她便离席不搭理他,拎着裙摆怒容满面地往外走。
连卫琛唤她也不搭理。
只抿紧唇瓣,低着脑袋蹬蹬下楼。
-
卫琛撩着衣摆一路跟下楼去。
却见顾晚卿背影决绝,已经冲出摘星楼。
那一刻他便知晓,此番他就算是追上了她,怕是也无济于事。
这八年来,那小妮子已经被他宠出一副娇气的性子。
不过她也独独对他如此。
在旁人眼中,她始终是那个雍容闲雅,天姿国色的大家千金。
正因如此,卫琛才深以为,在顾晚卿眼中,他与旁人是不一样的。
在他眼前的她,是最真实的她。
所以即便她的性子骄纵任性些,他心下也欢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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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摘星楼,顾晚卿才察觉天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天穹欲坠,细如丝线的春雨飘扬而下。
这雨倒是应景,正赶上顾晚卿心情不好的时候。
一想到来时乘坐的马车,是卫琛安排的。
顾晚卿心下一横,打算一头扎进雨里,自己从摘星楼走回去。
还好昭澜拦得快,将她挡回了檐下。
垂首恭谨道:“顾小姐,夜长路滑,不好走。”
“还是让昭澜护送您回去。”
昭澜一向面冷话少,做事一根筋。
拦下顾晚卿的路,便像一头蛮牛似的,立在她身前,说什么也不肯让道。
顾晚卿向来拿他没办法,便回头朝摘星楼里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