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腰(32)
谢潇言跟他爸爸的关系本就有裂痕。
那一段时间,他的身上显现出苏弥从未见过的消沉一面。
男孩子叛逆起来真的会跟全世界作对,她见识过,甚至于担心他下一刻就会误入歧途。
再之后,他们就分道扬镳,失去了联络。
“我有时候也会觉得,你会不会永远不回来,我们是不是永远见不到了?或者再见的时候,你已经老了,拖家带口来跟我碰面。那我会很难过。”
难过的音节落下去许久,他沉声开口问:“难过我拖家带口?”
她摇头:“可能是难过物是人非吧。”
但是好在,没有发生那样的事。
他还带着她的记忆里,嚣张跋扈、痞痞的拽拽的少年气性。
他的傲慢没有变少,勇气也没有减退。
可想而知,倘若彼此真诚以待过,即便日后不再有瓜葛、天涯陌路,也会有根隐形红线牵制两头,在暌违多年的重逢雪夜起作用。无论多么别扭的氛围,都会令她找回相聚时那一丝一缕腾腾的温暖。
像他们共享过的糖炒栗子,像放学路上穿行过胡同时一起听过的歌,像更小一些的时候,她坐在他的单车后座悠然晒着暖烘烘的太阳。
她原以为这在将来都成为奢念,不再复返。
苏弥想起那一年风靡贴吧的情诗活动,其实有一个狂热女孩为他写道:你是藏在张扬火焰里的明净山水。
隔了许多年,她对这一句话印象很深。在她心里,这是对谢潇言这个人最精准的描述。
因为直观而充沛地感受过他的张扬与明净。
最终,谢潇言淡声说:“我不孤单,我有很多同学。”
同学这个词汇里藏着多少凄楚呢?他甚至连朋友二字都没有用上ʝƨɢℓℓ。
苏弥看着他。
没再说什么。
各自心怀鬼胎地坐了一会儿。
大概也没有人在意电影演到了哪一步。
谢潇言仰靠在沙发上,苏弥坐得端正。就像从前在课堂上,她总是挺直腰背,从没有表现出懈怠懒倦。有种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定力。
她的披肩长发,浅浅栗色。他伸出两根手指勾住挑起她的发,苏弥只是坐着没有动,没有反抗,表现出一副任由处置的平静。
谢潇言看向她下颌与耳后骨骼的交汇处,那一颗浅浅的小痣。
如今已经很少见她扎头发,这颗从前常常在他眼前晃的痣也被掩埋多年。
“药力起作用了吗?”他问了一句。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药力?”
片刻后,才慢吞吞地记起刚才蜻蜓点水的那一个吻。
看她逐渐羞臊起来的面颊,谢潇言微微一笑,挺和煦地问:“要不要我帮帮你?”
苏弥没拒绝。
而后,纤长的指骨松松地绕过她的腰,将人揽住。
像是学着她声东击西的手段,他的唇落在她耳后的那颗痣上面,还不轻不重地吮了一下。
他的嘴唇太火热,一瞬间,触发了她的某个机关。
“谢……”
苏弥浑身气血上涌到脸上,身体瘫软一瞬,被他接进怀中。
她颤抖的手指杂乱地扯住他手臂处的衬衣。
谢潇言抱着她,顺势吻下来。
苏弥没有恢复元气的机会,像是溺进轻柔的水流上下浮沉。他吻得不重,唇在竭力温柔,来回的辗转却又显得无序。她流淌在温暖的清溪中,又被小小漩涡卷得头晕目眩。
浓浓果香在唇畔溢开,影片的光影变作陪衬。
苏弥慢慢地调整好呼吸,手臂轻轻地环住他的腰身,隔着一道薄薄的布料在她手心底下,是他紧实的肌肉。
耳畔在回想他那一句:把我当男人,不要当朋友。
她抱着这样的念头,尽量投入地回馈,帮他完成这个渐入佳境的亲吻。
隐隐感觉到他的身体有在变热。
一分钟左右,苏弥先把人松开,她垂下头,默认喊了停。
她低着头轻轻抿掉唇角的水渍。
心跳没有停下,但她总觉得,怎么比刚开始更尴尬了……
这一招到底行不行得通?
她神色里不无仓惶,找借口说道:“我去收拾一下东西,回房休息了。”
谢潇言声音哑下来几分,语调稀奇:“这么早。”
苏弥说:“嗯,我作息比较规律,你也早点休息。”
半晌,听他浅浅一笑:“行。”
“嗯。”说着就要起身。
刚站起来,手腕又被人擒住。苏弥没有预兆就跌坐在他怀里。
谢潇言笑得有点不怀好意,他看着她快要滴血的脸颊:“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吧?”
“……”
也不等苏弥辩驳,他的唇又意犹未尽落下来,不深不浅地一压。
怎么还亲……
很快,他将人放开,温声回答她眼中的疑惑:“这是晚安吻,意义不同。”
“……好吧。”苏弥遮着脸,讪讪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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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潇言给她一间安静的客房,跟他的卧室说近不近,门对门,但中间是挑空的客厅,需要绕路抵达。
她简单整理了一下行头,到疲倦时去洗了一个热水澡,出来后发觉谢潇言给她打来电话。
好奇怪,明明在一起干嘛还要打电话?
苏弥回拨过去问:“你有什么事吗?”
对方的声音很理直气壮:“没事不能打电话?”
“……”
好吧,小情侣之间通常都会有煲电话粥的流程,当做例行公事,苏弥纵容了他。
第一次结婚总有激动,可以理解他的热情。
不过想到某件事,她忍不住悄声揶揄道:“你的吻技不太好的样子,你是真的有美人如云吗?”
那头人被噎了一下,声音旋即扬起来,要面子地充惯犯:“我只是亲得比较收敛,怕你没做好准备。”
“嗯,这样。”苏弥点一点头,没什么语气地夸赞说,“那你还挺绅士的。”
半晌没声音。
半分钟后,听他不爽地嗤了一声。
她不解:“怎么,我有讲错话?”
他懒懒说:“走着瞧。”
……什么啊,莫名其妙就被挑衅了。
苏弥懒得跟他呛下去:“我要和爸爸妈妈视频,没有事就拜拜了好不好。”
“等一下。”
“嗯?”
“你貌似还没有意识到一件事。”
“什么?”
“是老公,不是男朋友。”他振振有词。
“……”她想起刚刚搜索界面的内容,难堪又疑惑,不明白为什么计较这个,“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斩钉截铁:“有。”
“……?”
“男朋友可以谈很多,老公只有一个。”
苏弥无言,可谓是一辈子在争强好胜的男人。
她翻了个白眼,掐着嗓子甜津津地说:“好啦,老公只有你一个。好不好?”
把他哄得心花怒放,她就有更充分的时间和妈妈讲电话。
谢潇言滞了滞,简单地说了声“可以”,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压抑的音节,而后沉吟数秒,把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