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生气了？”她偏开脸，避开他的视线。

“不生气？”陈正问，“那为什么突然不理我？”

“要你管。”纪渺脱口而出。

陈正很久都没出声，纪渺先忍不住回头看，却冷不丁地撞上他目光灼灼的视线。

两人视线平齐，陈正低声问：“不要我管吗？”

“不……”

“纪渺，”陈正打断她，带了点强势地再次问她，“真的不要我管你吗？”

“……”

纪渺看着陈正，突然就发不出一点声音。

燥热的夏夜，无声的沉默在热浪中蔓延开来，令人难以忍受。

不知怎么地，纪渺觉得陈正这句“不要我管吗”，更像是在问她“不要我喜欢你吗”……

纪渺无意识地用舌尖将嘴里的棒棒糖卷到另一边，咽了口甜腻的口水。

纪渺张了张嘴，“陈正……”

她甫一抬眸，却惊异地发现他正盯着自己，准确地说，是盯着自己下半部分脸。

陈正的目光太过直白，纪渺有点受不了，仓促地撇开视线。

下一秒，含在嘴里的棒棒糖被扯了一下，她被迫微张开唇，棒棒糖被从嘴里扯走。

陈正的目光从纪渺湿润的嘴角移到自己手上，棒棒糖被她吃剩一半，半透明的橙色糖果上泛着水光淋漓的晶亮。

他手指转着糖柄，声音不由放低，“这么晚吃糖不怕蛀牙？”

“拆都拆了，”纪渺说，“总不能浪费。”

陈正垂眸看着手里的棒棒糖，眸光幽暗了一瞬。

纪渺想要拿回棒棒糖的动作一顿，在这一刻她突然读懂了陈正的内心——

他想吃。

可他不敢。

“你想吃？”纪渺哪壶不开提哪壶，果然她一问陈正的耳根红了。

“柑橘味的棒棒糖，酸酸的，甜甜的。不要咬开，含在嘴里用舌尖一点点去舔……”纪渺故意伸出舌尖舔了两下嘴唇，感叹一声，“真的很好吃。”

陈正视线低垂，表情虽然未变，但冷白的脖颈里却红了一大片。

“陈正，”纪渺乘胜追击继续诱惑他，大但地直接抓上他手腕，没怎么用力就将糖抵近他浅色的唇，“要尝尝吗？”

陈正的呼吸急促起来，每一次呼吸，酸甜的柑橘味就在鼻尖萦绕。

贴在唇上的橙色糖果，沾着她的湿滑温软……

不知过了多久，陈正抿紧成一条线的唇缝颤颤巍巍地张开，舌尖触碰上去的一刹那，纪渺突然将他的手反拉到自己嘴边。

陈正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她将棒棒糖重新塞回嘴里。

“咯嘣”一声，纪渺把糖咬得四分五裂。

浓郁的柑橘味瞬间飘满他们四周。

陈正看了眼手里光秃秃的糖柄，抬起头，看见纪渺冲他笑得一脸得意。

纪渺：“你是乖孩子，大晚上的就别碰糖了吧。”

他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两人差点就间接接吻了……

“找我什么事？”

纪渺将窗关上，室外的热浪一被阻隔，空调的冷气很快将房间里的温度打下来，升高的体温也逐渐趋于正常。

脸上和脖子里不自然的红晕褪去，陈正恢复一贯的冷静沉着。

他无意识地捏了捏手心的棒棒糖柄，“关于志愿……你有什么想法吗？”

高考成绩虽然还没出来，按照纪渺之前摸底考的总分，大体有个成绩区间，最近家里聊得最多的就是她的志愿填报。

纪伯耀明里暗里提过几个学校，是以她的成绩能吊车尾上的名校。苏芸也和身边小姐妹打听，哪些专业适合小姑娘念，毕业后好找工作。

全家都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自己反倒一点不上心，每次都是漫不经心地听着，不反驳也不发表意见。

陈正考上人大政法是铁板上钉钉的事，纪伯耀一点也不担心，纪渺是个未知数，他不得不为她多费心。

纪伯耀的这些担心陈正必然看在眼里，所以才会大半夜来找她，想要为他的纪叔叔分忧解难。

想到陈正是因为纪伯耀才关心自己，纪渺的脸瞬间垮下来，不耐烦道：“你怎么也和他们一样啰嗦。”

陈正：“因为对你来说志愿是非常重要的事。”

“再重要也是我自己的事，”纪渺微扬下颚，“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被人做决定。”

“纪渺，”陈正不由放轻声音，“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

每当陈正对她无可奈何，低声下气，纪渺那些对外的獠牙就会自动收起。

她偏开脸，看向窗外，表情不自然地说：“成绩没出，一切都是未知数，有什么想法也没用。”

“但你心里已经有决定了，对吗？”

“你觉得爸爸给我挑的学校好吗？”纪渺不答反问。

纪伯耀看好的几所大学，语言、商管这类专业是重点专业，就如苏芸了解到的，小姑娘念这些专业，毕业后在大公司里当个白领，风吹不到雨淋不到的多好。

陈正看着她的眼睛，问：“你不喜欢？”

“没有……”纪渺抿了下唇，嘴角挂着丝苦笑，“那些学校都挺好，名牌大学的王牌专业。”

过去的她根本连想都不敢想自己能有机会报考这些大学。

他笃定道：“但你不会选它们。”

纪渺没有反驳，沉默片刻，她问他：“人大政法真的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是。”

陈正的毫不犹豫令纪渺惊讶了一下，她扭头看他，疑惑道：“我以为你更喜欢数学，选择人大政法是因为我爸爸。”

毕竟他那一整面墙的书架上，和数学相关的书远远超越了法学专业。

陆宇飞迫于家里的压力出国留学，其他人做出的决定也或多或少受到外在影响。没有谁是真的可以随心所欲地做出选择。

“我是喜欢数学，但人大政法也是我自己的选择。”陈正表情认真，没有一点勉强不甘。

“我不明白，既然没人逼你，为什么不选择自己喜欢的呢？”纪渺皱眉道，“毕竟选择什么样的大学和专业，就已经确定了你这辈子将从事的行业。”

不是一时兴起，随时可以重头再来，而是一旦做了决定，很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事。

她为了能自己做决定，可以疯狂到不惜毁了自己，所以她实在无法理解陈正。

“数学和人大政法……”陈正低喃，黯淡的眸光在看向纪渺时，轻易就被点亮，“我曾经说过，我在乎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你在乎的到底是什么？”纪渺是真的很好奇。

陈正这人把自己隐藏得太深太深，每当她觉得自己快要接近他的内心时，最终却发现，自己了解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我在乎的吗……”

陈正用目光一寸一寸地描绘着纪渺脸上每一处，最后看进她黑宝石般漂亮的瞳仁里，少年清清冷冷的眉眼被专注和温柔取代。

“我在乎的，和我所做的一切选择和决定，从始至终，都是因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