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吻太阳(111)
她的人生突然烧起了一场熊熊大火,四面八方,都被炙烤,没有出路,无处可逃。
但是……
“够了!”程茉攥紧拳头,站起来。
程茉坚定地,望向女生,告诉她:“我没抄袭。”
女生深吸一口气,正想开嘲。
程茉打断她:“我说了,我没有抄袭。”
程茉举出手机,昨天半夜,她的微博恢复,她立马上传了那些证据。
可是——
没有人相信她。
她刚上传上去时,还有一两条【终于等到了……】【我就说太太是清白的】的这种正面评论。
但很快。
【她的图才是假的,才是P过的。】
【大家看,这个对话框都P歪了……】
【风筝鸟被被你气得进医院了,怎么还有脸在这蹦跶呢!】
【不是,你们俩,谁找谁啊,人家用得着找你看画吗?您哪位啊,您什么水平啊。】
这种言论如同滔天巨浪,把一两粒微尘扑得灰飞烟灭。
程茉一条一条回复网友的质疑,在谩骂中找寻她勉强的立足点,反而越发激起大众的愤怒,几十万乌压压的评论,剑指程茉,恨不得让她马上去死。
有人来请教她,问她是怎么做到,明明已经翻车还能面不改色给自己找补的。
是不是真的人至贱则无敌了。
私信箱已经爆炸,程茉盯着里面一则为数不多的,语气平静的私信,它里面没有任何谩骂的字眼,却把程茉的心扎出了孔洞。
【你觉得你现在出来说有用吗?】
【没有人在乎真相。】
【大家只想看笑话,热闹,你还不懂吗?你只要扮演好人人喊打的角色就好了】
不管是网上,还是现在。
真的没有人相信她。
“你脑子有泡吗?”
“大家昨晚没把你骂醒吗?”
激愤的小女生跳着指着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知道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抄袭,不要脸,还有心情来看电影!”
“恶毒的女人下地狱。”
有人开始用爆米花砸她。
“晦气,滚啊”
无数台手机对着她:“这就是不要脸的抄袭风筝鸟太太还倒打一耙的三流小画手,真的无法想象这些恶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程茉捂住自己的耳朵。
这一刻,毁灭吧爆炸吧的念头势不可挡地从心底升起。
“干什么!”
忽然,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她的身前,为她遮住了所有不含好意的目光。
“喂,帅哥,你知道你旁边的人是谁吗?”女生环着双臂,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正义凛然地说,“她可是个不要脸的抄袭狗。”
陈琛冷嗤一声,忽地扭头面向旁边举着手机拍视频的人,剑眉一凛,压迫性极强,嗓音森寒地问:“录了没?”
那人因着陈琛的气势,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啊,拍了拍了。”
陈琛转回头,双眸冰冷地望向挑头的女生,神情肃然地说:“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 101 条规定:‘公民的人格尊严受法律保护,禁止用侮辱、诽谤等方式损害公民的名誉。’我方有权在名誉权受侵害时依法追究侵权人的法律责任。”
陈琛面不改色背出的法条和周身的气势如同一桶冰水,浇熄了周围人上头的义愤填膺。
陈琛冷眼一个个扫过去,大家默默地移开视线,安静的如同哑巴。
沸腾的气氛突然哑火,四下极静。
陈琛拿出手机,抬着下巴,对着站在最前面的女生说:“你的名字和电话。”
女生虚张声势:“什么名字,你有病啊?你们一伙的吧,神经病。”边骂边讪讪地退开了。
围观的人看不成热闹,也各自走了。
陈琛握着手机,眉眼溢出了一丝戾气,不欲就这么算了,却察觉到袖子上传来的轻轻拉力。
程茉揪着陈琛的衣袖,吸着鼻子,抬起水浸过般的红眼睛说:“我,我想回家。”
静默一瞬,陈琛隔空搂住她的胳膊,用一种保护的姿势说:“走,我带你回家。”
电梯里,幸好只有他们两个人。
程茉安静地站在电梯角落,垂着头。
电梯银灰色的轿厢墙壁模糊又冰冷,细微而稳定的运行声载着他们缓缓向下。
陈琛目光扫过如同十二月玫瑰般枯败丧气的少女,放低了声音说:“没事了,这里只有我。”
程茉勉强地提了下嘴角,笑了一瞬:“我没事。”
她知道那一刻她的笑容一定很丑,因为下一秒她就控制不住地开始哭。
眼泪鼻涕一起留在了陈琛的那件黑色外套上。
那个情节、那段场景,在程茉的记忆里,刻了很久。不止是因为极致的误会带来的痛苦太难忘,更因为在刻骨疼痛的挤压下,被关心爱着的感觉,更让人珍惜不舍。
她的声音,因为哭泣抽噎而断断续续,她难过地说:“他们都,都不信我。”
他说:“我相信你。”
他用指腹蹭掉她眼角温热的泪,动作格外缓慢,又格外温柔。
他的声音也和这格外凄冷的冬日截然不同,像提前化开的淙淙流水,绕过残枝,绕过光洁的鹅卵石,绕过提酒浇热的寒日,带着温热却坚定的潮翻,涌向了她的耳廓。
他说:“这个世界,我只相信你。”
-
但是,从那天之后,程茉没再出过门。
因为联系方式被曝光,无数人前来加程茉好友,验证消息里把她祖宗八辈骂了个遍。
朋友圈里,或许是知道程茉的身份,一些人没有直说,而是阴阳怪气地发些边角料,冷嘲热讽着。
程茉枯坐在沙发上,眼睁睁看着滚烫的粥发凉,变得没有一丝生机。
她该怎么办呢?她的肩膀太单薄,扛不住这些恶言恨语,她只能向后倒去,可身后就是万丈悬崖。
无孔不入的恶语,恨毒至极的咒诅,成了她这段生活的主旋律。
程茉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机械般地坐起来,呆呆地站在窗边,眺望着下面车水马龙的街道。
世界看上去还是那个世界,有人穿行,有人歌舞升平,但也有人,积毁销金,伤了心。
程茉迟缓地眨了下眼,恢复了一点思考能力,大脑从放空回归到不可思议,一个持续困扰她的问题再次翻涌上来。
这是真的吗?别人随便捏造的几句话,自己就被全世界连血带肉地,捅了一刀又一刀。
她干坐着,枯等着,一天又一天。
可不是她不动,她沉默,别人也会停滞。
当咚咚敲门声响起,大门墙上被涂上“去死吧”的血红油漆,腐烂的残叶,和死掉的老鼠像浊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投掷到家门口。
程茉看着遍地狼藉,忍无可忍地尖叫了一声。
对面的红色大门猛地打开。
陈琛的目光从这满地的狼狈,移到了赤脚站在光裸地面上的程茉。
少女低垂着一张白瘦的巴掌脸,眼睛肿的像核桃,薄红晕满了半片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