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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橘子(97)

作者: 裙摆开衩 阅读记录

谭落茫然点头:“爷爷,他们有没有说……我爸到底欠了多少钱?”

池问海沉默半晌,比出一根手指。

总不至于为了一万块闹得天翻地覆,如果是十万,也不该是这个手势。

谭落绝望地问:“一、一百万……?”

池问海不说话,算是默认。

谭落捂着脸,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几乎把自己一半的魂魄都吐没了。

她和池问海道歉,然后动身前往监狱。

谭落想立刻向自己的爹求证,是不是真的欠了别人一百万。

路上,她把谭永德当年的判决书翻出来了,谭落没有仔细阅读过这份判决书。过去,她不太想面对父亲的罪行。

这一查,谭永德的罪名里确实有“诈骗罪”这一项,他当年是数罪并罚。

数小时后,谭落到达监狱。

面对女儿的质问,谭永德面无表情地说:“我已经在服刑了,还想要我怎样?”

谭落心灰意冷:“所以,人家自杀,确实和你有关系?”

“他最近才死,与我没关系。”谭永德挪了下听筒的位置,有些不耐烦地说,“就算有,不都已经判我的刑了?到底有什么好问的。”

谭落撑着额头,怀抱最后一丝希望:“这钱……我们能不能还给人家?”

谭永德乍然冷笑:“我在蹲监狱,变不出一百万。”

谭落的声音极哑:“可是人家来找我要钱了……”

她只想知道,到底该怎么样。

谭永德的脸死尸般僵硬:“哦,那你还啊。”

他感到莫名其妙,那语气像是在说:人家是找你,又不是找我,关我屁事?

谭落吃了黄连一般,苦得表情扭曲:“我怎么还?我还不起啊,那可是一百万。”

“那你报警好了。”

谭落莽起一拳砸向谭永德的脸,她的拳头被两人之间的防弹玻璃拦住,拳峰破裂,鲜血直流。

她感觉不到痛。

狱警把她从会见室里拖了出去,直到最后一刻,谭落都在骂谭永德是个混蛋,诅咒他死在监狱里。

谭落失魂落魄,在监狱门口坐了很久很久。

不知不觉,天都黑了。

手机收到一条信息,是池问海给她发来的,她拿起手机一看,这才注意到末班车即将开走。

池问海的信息很长。

“小谭:好消息,你奶奶醒了。你在哪?回家了没有?我今晚留在医院陪你奶奶,你自己在家,关好门,谁敲都别开。”

“今天的事错不在你,希望你不要自责。人这一辈子会遇到很多坎坷,没有过不去的坎。一百万,也不算是天文数字。我和你奶奶商量了,我们可以借你钱,你先把债主摆平,之后再慢慢还给我们。不知你是否接受这样的解决方式?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我们理解你的不容易,遇到事情,你不要自己硬抗,你有我们一大家子,你不是一个人。——池问海。”

谭落的眼泪差点掉出来。她仰起头,硬生生把眼泪卡在眼眶里。

池问海有老花眼,要打这么多字,肯定费了不少力气。即便如此,老人家也愿意为她付出这个时间。

谭落实在是恨透了自己。

为什么她总是给身边的好人带去灾难?

今天是弯月,月亮在天上替老天爷嘲笑她。

她精疲力尽地站起身,打算去坐末班车。

这时,一个陌生的号码打来电话,归属地显示为“东淮”。

谭落猜到了来电人的身份,她清了清干哑的喉咙,接通电话。

“直说吧,我希望你立刻从我家消失。”

池天恒冰冷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我妈扫了CT,颅内出血,需要立刻动手术。我爸有几处骨折,他本来就骨质疏松,这是很可怕的。”

谭落的心凉了。

池问海为了不让她难过,隐瞒了实情。

池天恒说:“我听说了你的经历,从道义上讲,我可怜你。所以,你住在我爸家,我没有出手干涉。”

“实际上我很生气,因为你离我儿子太近了,我担心你影响他的成长。我爸向我保证,不会有事,我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情况不一样。你离开我们家又不是活不了,而我父母快要被你害死了。”

“我很害怕,怕我儿子也会被你害死。”

池天恒似乎冷静了不少,他没有再骂谭落,语气也算是平和。

“小谭,池倾阳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们的人生轨迹完全不同,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如果你对池倾阳怀有青春期的好感,那么你更应该明白,他不能被你拖累。”

“我恳请你理解一个父亲,求求你了。”

谭落紧握手机,颤抖的肩膀慢慢舒展,下沉,她的脊梁被无形重担压得很弯。

她说:“我知道了。”

池天恒在那头松了口气:“我暂时瞒着阳阳,没让他知道爷爷奶奶出事。他明天下午回来,麻烦你在那之前尽快离开,以后再也不要和他联系。”

“我会编个理由,向他解释你为什么离开,希望你配合一点,什么都别和他说。我儿子的生活充满阳光,我不想让他接触这些黑暗的东西。”

接着,池天恒说了一句对谭落而言极具侮辱性的话语:“我赞助你一笔路费,你马上走吧。”

这哪是赞助?

这是打发。

“不用了叔叔,谢谢您的好意。”

谭落问起李奶奶的手术费,池天恒没告诉她,男人仍是那句话:“我不要你赔偿,我只要你马上走。”

谭落咬破了嘴唇,尝到一丝腥甜。

随后,她颤抖着答复道:“好……”

谭落去了一趟银行,卡里有将近七万块,她取出六万现金。

这笔钱,她装进信封,放在池问海的书房。

她一定要补偿的,她希望这些钱足以支付李奶奶的手术费。

谭落一直留着打包用的纸箱子,这些纸箱拆开压瘪,叠放在她的床底。

她向来没什么安全感,万一又要流离失所,她得立刻把自己的东西装好。

可笑的是,前两天她还在想,这些纸箱大概用不上了,该拿去卖掉。

幸好没卖。

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谭落的东西少,撑死装了三个箱子。

十八年了,这是她生活在世的全部痕迹。

收拾完东西,她下了楼,贸然走进池倾阳的卧室,坐在他的书桌前。

池倾阳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因为他先前发的消息,谭落一直没回复。

谭落不敢接他的电话。

她知道,如果自己这时听见他的声音,一定会舍不得离开。

她想遵守和池天恒的约定,安安静静地走,可她挣扎了许久,决定给池倾阳留下一封信。

谭落回屋拿起他送给自己的那支钢笔。

她舍不得用,至今没灌墨水。但她觉得,这封信,必须得用这支笔写。

谭落选了橘黄色的彩色墨水,这是太阳的颜色。

她在信纸上写:“池倾阳:见字如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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