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恩(33)
李邵修决定为自己讨要一些好处。
“昨夜你发高热,一半宿未睡着,闹个不停,连药也不喝。我照顾了你许久。”
江柔安跟个鹌鹑似的把脸埋在枕头里,她丢人的抬不起脑袋来。
“你瞧瞧,这衣裳都被你弄脏了。这可是藏山那边的狐皮,一件可掷千金。”
“世叔…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所言无异,江柔安头埋的更深,羞与愧交织一齐涌上心头,就差钻到拔步床下面去了。
颈子后微痛酥麻湿濡,她不敢回过头。
只觉得后面有什么东西硌着,十分不舒服。
过了好一会儿,身后那人终于从榻上起身。
江柔安如释重负。
小双绿瓶鱼贯而入,捧着托盘,上面放置银双耳盆,口炉。
江柔安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面,好一会儿才羞的通红的起来,她穿上鞋袜,脚却一软,差点没有跪在地上。
小双忙扶住她:“姑娘,这是怎么了?还在发高热么?”
搀扶着江柔安坐到梳妆镜前。柔安看着镜中的自己。
双瞳剪水三分柔色,颊边透着含春粉红。一股欲说还休的姿态。
小双为江柔安梳上发髻,却瞧见姑娘如雪的颈子后侧,有一片不大不小的红色痕迹。
小双丝毫不知情:“呀,姑娘,这处是怎么了?”
江柔安连忙摸了摸脖子遮掩,立即道:“是蚊子咬的。昨天蚊子咬的。”
小双未起疑心:“最近蚊虫多,看来房里点的香药不管用了,得去药阁里再取一点。”
她自顾自的将发髻梳理顺滑:“信王殿下不久前才走的。他对姑娘真真儿是好,苦苦照顾了姑娘半夜多呢!一直端茶倒水,我们说来近前伺候,信王殿下还不允呢,现在姑娘好了,昨天晚上可吓坏我了。”
“殿下说,姑娘身子劳累,就不用去殿里再请安了。”
江柔安只觉得脖子后侧又酥麻起来。
她点了点头:“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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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中,一个三大五粗的汉子道:“今儿是怎么了?信王发了什么善心?”
旁边那个搭话:“是啊。以前都先来那么个五十圈,今儿竟然只让咱们兄弟跑了十圈。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信王殿下许久没有这样仁慈了!今天早上我看见他站在那高台玉阶上,眉头也展开了,神清气爽的。”
“可不是。”
“先别说了,咱们兄弟几个好好练一练,争取十日后的秋猎上搏个好彩头!”
秋猎是大夏惯例。在那天,无论官族中身份高低贵贱,都可参与。纵马于青山之上,拉满箭弓,满山都是肥硕猎物。
谁在秋猎中搏得的彩头高,谁就能摘得头彩,有个好赏赐。
军营中上上下下官兵都摩拳擦掌起来。
大帐里,周时俯身看着面前的沙盘,模拟着两军交战情景。
他弄了半响,也没个头绪,干脆放手不弄了,大赖赖坐在窗前。
转头看一旁的李邵修,一手拿着本兵书,一手捏着白玉茶杯,茶香袅袅环绕,笼罩住男人的眉眼。
周时皱了皱眉。他怎么觉得这只老狐狸今天格外不一样呢?
“今儿个晨起,属你来的最晚。老实说,为什么?什么妖孽能把冰凉的信王殿下勾的起床迟了呢?”
李邵修只淡淡道:“家里养了只小猫儿,昨晚上认生,闹得有点厉害。”
“猫儿?”
周时想笑:“你把谁当傻子啊,就你会养猫儿?你不嫌麻烦把那猫儿脖子拧下来就不错了。”
“那我问你,那猫儿什么颜色的?”
“通体雪白,掌心是粉色的。”李邵修回答的一板一眼。
“不是吧?你来真的啊?不在府里养女人,你养个破猫儿,还通体雪白…”周时仰头哈哈大笑。
忽然察觉到一道冷薄目光,周时便不笑了:“随你的便,老古板。等什么时候那猫儿化成猫妖,勾了你的魂吸了你的血我再看热闹。”
“过几日秋猎,你准备的怎么样?”
“就那样。”
周时摇头,这位爷连着好几年了,秋猎根本没有参加过。恐怕是因为好些年前那档子事。
“都过去多少年了,你也别总是想着那些前尘旧事。该往前看就往前看。”周时劝他,“日子总要往前过。”
“荣家最近愈发不知收敛了。听说荣威在京里仗势欺人,前不久福香楼有个身家清白的卖酒女去敲登闻鼓,告御状,谁知皇帝三言两语便打发了。”
话音刚落,帐帘撩起,进来一人,身着虎皮甲,身形粗犷,手持圆刀,此人便是荣威将军。
荣威打眼一瞧,看见信王,哼了半声,未行礼,直直把倒一扔,坐在桌前猛灌了杯酒。
李邵修面色平淡。
旁边的小将拍着马屁:“荣将军威武,定能在秋猎中摘得头彩。”
荣威哈哈大笑:“前不久进宫,与陛下同桌用饭,皇帝陛下也是此言。”
“不像有的人,连秋猎都不参与。本将军瞧着,怕是不敢吧。”说完,把酒碗扣在桌上,抹了把嘴。
小将看见一旁的信王殿下,当即不接话了,缩着脖子保命。
这时,谷太宰进来。
谷太宰年事已高,双鬓泛白,淡青的衫子透出文人雅士风骨。他是这些将军们的师傅,如今少上战场,只做军师。荣威见谷太宰进来,不说话了,起身行礼:“师傅近来身体如何?”
谷太宰不辨神色,没有回他的礼。
他道:“《公羊论》曾言,战国时,皇帝的妻弟比弩,行事不稳,仗势欺人,见自己身份高,便偏踩旁人几脚。后来,这比弩的下场,你可知道是什么?”
荣威悻悻道:“众臣讨伐,入狱后被流放瘴地。”
他不解,谷太宰为何会提到《公羊论》,问他这个问题。后来反应过来,心里冷哼。师傅指桑骂槐说他自己忘记了身份,那也是自己有这层关系的缘由。只怕旁的人,即便想和皇家扯上关系也难。
荣威冷笑:“师傅,恐怕您是听了什么不该听的风言风语了吧?”
“害,那福香楼里的卖酒女去敲登闻鼓,着实是辱煞我了。我真的没碰她,是那贱妇找了个话头来污蔑我!”
谷太宰摇头:“公道自在人心。”
荣威将军这几日威风凛凛,在京中只差仰着脑袋走。
宫中,朱门森严。一道宫墙高大,将日暮割接成阴阳两道,乌金西坠。
太后听闻宫外荣威行径,立即将荣妃找了过来。
太后坐于高位,冷眼看着地上伏着的女子:“你便起来,哀家叫你过来,没有什么旁的事。只是你那哥哥,行事过于不稳妥。”
荣妃身着素衣,抹了抹哭花了的眼睛,姿态娇娇柔柔:“都是臣妾的错。还请母亲不要迁怒与臣妾的哥哥身上。您怎么罚臣妾都可以。”
太后厉声:“闭嘴。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你这模样,在皇帝面前装一装也就罢了,摆到哀家面前哭,做给谁看?皇帝不在殿里,你我也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