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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荆钗(13)

作者: 坠欢可拾 阅读记录

倪鹏低声道:“相公,这里面又是晋王又是齐仓司的,不知道是要搅什么风雨,不如先打他二十上下,押在牢里,等打听清楚了再慢慢理会,实在不行,就了个糊涂账。”

李文敬连忙道:“正是。”

朱广利也觉得是这个道理,走到正堂,从签筒里丢出去两根红色令签,示意打二十板子。

不管黄文秋叫屈,两个衙役把黄文秋捆翻带下去,本来他们察言观色,看朱广利也不是真要打,轻轻打过就算了,偏偏其中一个是杜澜的酒友,见杜澜在袖子里比划拳头,立刻会意,又和同伴使眼色,真情实意的开打。

黄文秋细皮嫩肉,几板子就打的他皮开肉绽,屁股上开了朵大红花。

一开始,他还咬牙挺住,等到后面,他苦捱不过,哭道:“别打了,我招!我招!”

正剔指甲的朱广利停住手,忍不住看了一眼师爷——见过招的快的,没见过这么快的。

这不能算是屈打成招吧。

寻常审案,要威慑地痞,轻打二十板子起来了行走如常,贼人打个五十板子才熬不住,这打了不过十来下,怎么就招了。

倪鹏赶紧让他们把人解进来,问他招什么。

黄文秋上身和下身仿佛是脱了节,走不得跪不得,只能胡乱招认。

“六月初八,横鱼街宋家大娘子和护院在涧山重华寺约我见面,说有十銙龙团可以卖给我,我没茶引,就出了一百贯先定下一銙,有重华寺僧人为证,前日听闻齐相公府上丢了十銙茶,某心慌意乱,又见他们两个鬼鬼祟祟,就想先立功,再请齐相公赎罪。”

朱广利听了,让倪鹏写明招状,先将黄文秋押在牢里,杜澜和江乾自去,再去拿宋大娘子。

“今夜晚了,他们也跑不到哪里去,明日再拿人,”倪鹏又将朱广利从前厅请到后堂,避开李文敬:“横鱼街的宋大娘子不能拿。”

朱广利笑道:“我知道,她一个姑娘自然不能做飞天大盗,一定是那个护院,就拿那个护院。”

倪鹏摇头:“这个宋,就是救下晋王爷的那个宋。”

“哎呀,”朱广利两只手在桌子上一拍,“我差点被姓黄这厮给蒙骗了。”

“黄文秋和宋太太是认了表亲的,”倪鹏笑道,“肯定是起了什么罅隙,互相乱咬呢,咱们不能真把这事儿闹大了,不然王爷面上也不好看。”

朱广利点头:“多亏你仔细,只是齐相公那里不好交代,他手里可是一粒沙都漏不出来的,丢了这么多东西,要是找不回来,他指不定要怎么说道。”

倪鹏道:“相公别急,您先差人去横鱼街,看住那个护院,我这就去王府上走一趟,知会王爷此事,若是王爷肯左右周旋,这事就做个无头公案,若是王爷要我们查,我们再去请宋家人来问话,也显得相公您敬爱王爷。”

“是了,听说圣上想王爷的紧,”朱广利点头,“我也不烦别人了,劳你星夜走一趟。”

倪鹏收拾了就走,朱广利下衙回到后院,丫鬟服侍他洗脚,他自己拿着去年的县租税总账翻看。

看过之后,他对夫人裴氏道:“都说咱们这一路钱粮浩浩,我看不见得,一年到头,就只有两万五千贯,一点油水也没有,恐怕连岳州都比不上,是不是少培算错了?”

元少培就是他的钱谷师爷。

“你烧了他的算盘他都不可能算错,”裴氏卸下钗环,横他一眼,“你怎么不和京都比。”

朱广利嘿嘿一笑:“京都四十多万贯,我哪里敢去比。”

裴氏抽掉他手里的账簿:“咱们这一路的税账,都是请元少培看,还得排着队请,你有这么个师爷,就偷着乐吧。”

朱广利道:“你看你这个急脾气,我就是说说,给我,我再看看。”

“看什么看,点灯看书伤眼睛,”裴氏把账薄丢开,“明天你让元少培自己去取州印盖大册,你陪我去烧香。”

“遵命,”朱广利抬起腿,“我腿疼起来了,不会是要下雨吧。”

潭州的风雨说来就来,噼里啪啦,打在瓦片上,将其它的声音都吞噬了。

倪鹏前脚进王府,后脚就是雨,他掸掉身上的水珠,整理衣冠,去拜见晋王。

“王爷,去年的咱们这一路的租税少培都验完了,只要各州用印封锁,就可以交转运司验收了,这是咱们的账,严帅司来了,咱们要不要谨小慎微些?”

倪鹏取出账簿,交给晋王。

元少培不便出入王府,只能他来。

“严知州管不到转运司,”晋王放在案上,“一切照旧。”

倪鹏点头,随后将抓贼一事说了。

晋王听的笑了起来,让黄庭去找谢舟:“他和游松两双眼睛,都没发现杜澜身在曹营心在汉,罚他们一个月的俸银。”

黄庭领命而去。

第十五章 借路

倪鹏觑晋王神色,并未生气,放下心来。

“王爷,接下来要怎么办?”

晋王道:“糊涂办了就是,齐仓司那里,我再送他些珍玩,把这件案子销了,黄文秋那里……供状不实,人押在牢里,既然敢胡乱攀咬,就好好吓吓他,他不是茶商吗,总有些不干净的帐,好好查一查,尤其是有没有贩卖私茶。”

“是。”倪鹏领了命,冒雨离去。

雨越下越大了。

晋王看了半宿账薄,用了一盏苦茶,起来伸个懒腰,走到门外看雨。

透过廊下的灯火,能看到在黑夜中落下的雨幕,不闻虫鸣鸟叫,只听到淅淅沥沥雨打万物之声,显得夜游之人格外寂寥。

晋王将手伸到屋檐外,任凭雨点打在他手心。

他就像雨水,悄无声息地渗透到了荆湖南路的每一处。

张家权倾朝野,行差踏错一步,对他来说都是万劫不复,可他依旧在这么多的眼目下站稳了脚跟。

如今他羽翼已丰,又岂能久居人下。

雨一直下到天明才住,沟渠里的水漫出来,汇入小河,最后流入湘水。

宋家那座小宅,一夜过后,迎来贵客,当真是蓬荜生辉。

严夫人带着严幼薇、岳怀玉,齐夫人作陪,带着齐虞,齐虞又带着罗慧娘,再连着丫鬟婆子,满满当当,挤了一屋子。

严知州罚了严幼薇,严幼薇在家里大发脾气,今日还要来道歉,强忍着没有横眉怒目,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在后花园里走动,身边跟着齐虞和罗慧娘,不住的喊小。

齐虞两只眼睛不闲着,东顾西盼,只等日后和人说宋绘月家中情形。

罗慧娘精心打扮,可是家里又多了个严知州要送礼,手头上越发不宽裕,不管怎么遮掩,寒酸之气也是从里往外冒。

岳怀玉则是另有目的,拉着宋绘月坐下喝茶。

小小一座宋宅,忽然间装满爱恨情仇,险些将这小屋子撑炸。

岳怀玉亲手给宋绘月煮茶:“妹妹可曾去王府做客?”

宋绘月摇头。

岳怀玉笑道:“我看妹妹是个随性人,我就跟你直说吧,我这次来潭州,其实是为了解决一桩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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