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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荆钗(160)

作者: 坠欢可拾 阅读记录

张旭樘对着茶壶抬了抬下巴:“王爷自己倒茶吧,我光是这么坐着就很费劲了。”

晋王一笑:“衙内既然伤重,就在家中好生休养,何必再出门兴风作浪。”

张旭樘摸了摸心口:“休养不住,一想到张家如今的处境,我就心慌意乱,不得不出来走一走。”

“张家的处境?”晋王摇头,“有张相爷这位国柱在,又怎么会谈到处境二字上去?”

张旭樘摇头:“输了,输的厉害,陈志刚退了,王匡没了,小蔡没了,李霖也退了,你的那份小报,很快就要把葛仁美也拉拢过去了,接下来轮到谁?”

晋王笑道:“冤枉,本王并没有让他们炸冶场啊,况且相爷是棵大树,本王不过是蚍蜉,岂能撼动份豪,衙内在大相国寺清修时,想必也知道凡事讲究因果,衙内方才所说之事,不都是有因才有果?”

张旭樘笑了笑,并不承认自己是因。

在他眼中,真要追究起来,也应该是晋王和宋绘月才是因,正是他们二人不肯乖乖赴死,才导致了如今的果。

行菜伙计领所着行菜的上了楼,晋王和张旭樘悉数沉默,等到桌上摆放的满满当当,不必吩咐,伙计伶俐的给二人盛上两碗熬煮许久的羊汤,退了出去。

屋子里再次恢复安静,张旭樘抄起汤匙,喝了一口,对晋王道:“没有毒,喝吧。”

晋王不动,他也不劝,自己把汤喝了,又吃了两筷子冬笋,对晋王道:“今天这个日子,你应该多喝几杯的,不过这日子恐怕也只有你自己记得了。”

晋王神色一暗,同时觉得张旭樘举止罕见,仿佛真的只是来和他闲聊,除此之外,别无他意。

不管张旭樘是什么意思,今天这个日子确实是值得喝几杯的。

“既然衙内有此心意,本王就先谢过,”晋王朝门外叫黄庭,“黄庭,取一壶眉寿来。”

黄庭立刻去办,很快就取来了一壶眉寿和两只酒杯,放在桌上,往两个空酒杯里斟满酒,一人面前放了一杯,自己则执壶在旁伺候。

第一百七十五章 话不投机

“干一杯?”张旭樘举起杯,对着晋王抬了抬。

晋王摆手:“不必。”

张旭樘收回手:“也是,我们并非能干杯的关系,不过今天日子特殊,我这一杯,就敬给裴皇后。”

说罢,他把杯子送到口中,仰头一饮而尽,喝过之后,脸上先是泛起一片红晕,随后脸上血色又迅速退去,变得异常苍白。

他和晋王一样,都是重伤,饮酒会让伤势加重,但是谁也没在意。

晋王端着酒杯仰起头,也是一口饮尽。

张旭樘抄起筷子,在桌上挑挑拣拣,最后吃了一筷子鸡蛋,又把杯子递给黄庭,示意他给自己满上。

“十年了,裴皇后在的时候,生辰那一日谁敢不记得,人死如灯灭,十年过去,谁敢记得裴皇后生辰?”

晋王转动酒杯,没言语。

张旭樘继续挑挑拣拣的吃,只是酒改成了小口饮,面孔一阵白一阵红,成了精似的变化不定。

“从我去潭州开始,这半年,我真是为了王爷您殚精竭虑——”

晋王冷笑道:“本王莫非还要谢衙内对本王如此上心?”

张旭樘滋滋地嘬了一口酒:“不必客气,过去的失败您是看在眼里的,我闹的天翻地覆,最后也没能奈何您,所以我讲和来了。”

听到张旭樘说要讲和,晋王摩挲着杯子,神情越发的冷。

张旭樘不用他开口,自己就道:“您一定是在想凭什么我们想讲和就得和,但是和和气气的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好处?”

“是,好处,我们张家可以休养起来,您可以趁此机会大展身手,在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

不等晋王回答,张旭樘又说了下去:“我们已经做出了让步,冶场涉事押解来京的官员,我们张家一个都没保,就连李霖都弃了,弃一个李霖,对我们来说是断臂之痛。”

“李霖而已,算不上断臂,只要贵妃和相爷在,会有无数李霖前仆后继,为张家身先士卒。”

“可是他们都没有李霖忠心,没有李霖胆大,”张旭樘喝空了杯子里的酒,“王爷,讲和并不意味着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而是意味着我会遵守规则,不会再在背后动手脚。”

张旭樘的存在,正是让张系众人能够轻巧前行的关键所在。

他不守规矩,能快刀斩乱麻,想常人所不敢想,为常人所不敢为。

他是张家最利的兵刃,最大的变数,一旦他开始讲规矩,整个张家都失去了锋锐之气,变得迟钝,再加上人数众多,体态庞大,反而有笨重之感。

晋王示意黄庭给自己倒上一杯酒,慢慢喝了一口,对着张旭樘笑了一声。

“本王不讲和,本王也不在乎衙内规矩不规矩,你不规矩,我也照样活着,无非是活的艰难一点,但是本王的日子一贯都很艰难,再难一点也无所谓,不过衙内若是真的能放规矩起来,那更好不过,因为这样一来,我和绘月要做的事情,会变得更容易。”

张旭樘听着,没做回答。

晋王又道:“还有,衙内要规矩,要让张家往后退,不知道本王的二弟是否答应,他在京都独大的时候,都不曾入主东宫,如今本王回京,他恐怕越发的着急,依本王的观察,二弟似乎还有些暴躁,若是知道衙内主退,唾手可得的东宫之位要拱手相让,他恐怕饶不了你。”

张旭樘听了沉默半晌,最后道:“王爷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连燕王都替我考虑到了,不过,您和宋绘月要做的事,恐怕不一样吧。”

“一样。”

张旭樘摇头:“不一样,您是要这天下,宋绘月却是只要一亩三分地,怎么能一样?”

晋王笑道:“天下里,自然就含了一亩三分地,不过是大中有小,你中有我罢了。”

张旭樘叹了口气:“王爷既然不肯相让,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不管王爷让不让,我要做的事情还是会去做,张家依旧会退,我也依旧会变得规规矩矩,不过这种规矩只对王爷您一个人,对宋绘月……”

他笑了笑,不再说话。

晋王也笑了笑:“她也同样不稀罕你的规矩。”

张旭樘点了点头,认为晋王说的对,宋绘月就是这样执拗,一旦认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吃饱喝足,连话也说尽了,于是无话可说的叫了声小卫,趴在了小卫背上。

临走之时,他捂着心口疼了一阵,疼的冷汗直流,疼过之后,他对晋王道:“王爷,我看我和您,对宋绘月都魔怔了。”

说罢,他对着晋王拱手告辞。

今天他和晋王的这一场谈话到此为止,这是他们的第一场谈话,也可能是最后一场,看起来都像是白说,他倒是很满意。

因为至少他知道晋王是得偿所愿了。

晋王提起宋绘月时的态度、语气、神态,全都把宋绘月当做了他的一部分,他和宋绘月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是在潭州的时候,他一厢情愿,宋绘月还处处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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