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荆钗(168)
他不敢再往下想,只能拼命的大口喘气,想把压在心里的这块大石给一起吐出去。
冷风如刀,往他嘴里倒灌,划伤他的喉咙,剐蹭他的五脏六腑,他又痛又怕,居然怕的流了眼泪。
眼泪一流,他反倒略微的冷静了一些,在脑子里把可以求助的人过了一遍,心想不能现在求援。
现在求援就是暴露自己,把自己的把柄送出去给别人,以后一辈子都要受制于人。
还不到这一步,还有别的办法。
在周科保饱受夫人、大小舅子、小报的折磨之际,晋王这一大群人,全都在热热闹闹的准备过年。
除了晋王要去宫中,其他人都呆在王府里过年,游松领着一群年轻人,和宋绘月一起买爆竹、画钟馗、买屠苏酒,约定了那一日由宋绘月去一趟王府,一同祛病,再回家中守岁。
小报上的周十万,则是披露了三天,在万众瞩目之下,周十万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宋绘月东奔西跑了一上午,回到茶坊里歇脚,顺便看杜澜送来庆九阳拆的字。
她十分悠闲的把这些字横看竖看,看过之后收起来,蘸饱一笔墨开始临摹。
银霄将她的披风放在暖炉上方烘着,随后坐在旁边给她剥瓜子,等她得空了可以一口气吃掉。
刘琴送来自己做的面蛇,让宋绘月尝一尝,同时低声道:“姓周的在外面转悠,也不上来,他究竟想干什么?”
宋绘月咬掉面蛇脑袋,揪下面蛇尾巴递给银霄:“他想一把火烧了我们这里,让八哥的小报再也办不成。”
刘琴惊了一声:“我让他们好生看着门户,万一他真的放火,这大节下的,烧起来不好。”
宋绘月摆手:“他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子,纵火可是死罪,除了张旭樘那个疯子,谁都不敢。”
刘琴不安的关上窗:“就怕狗急跳墙。”
宋绘月笑道:“你放心吧,他不会放火的。”
随后她皱着眉头:“他应该会上奏停了小报,毕竟小报一向不太正经——堪称妖言惑众,不过周科能想出这种办法捞钱,也非头脑简单之人,应该不止这么点招数。”
刘琴一听这话,又打开窗户看了一眼,这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大娘子!官差!来了好多官差!”
话音未落,楼下已经传来喧嚣之声,一大队官差配着长刀闯入茶坊,将一楼喝茶的人先惊了出去,在楼下的伙计和掌柜也都让他们大声呵斥着瑟缩在墙角。
不仅如此,捕快们拿出了缉拿通天大盗的架势,将伙计和衙役全都拖在一堆,捆了双手,拿刀子拦在了门口。
整个曹门大街一片混乱,看热闹的人争先恐后,压肩叠背,脸贴着脸,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刘琴慌忙关上窗,手忙脚乱的去开门:“大娘子快走,从后门走!”
然而话音未落,后门里也涌进来一队带刀的官差,直奔厨房和赌房而去,将里面的人通通呵斥住,并且拔刀相向。
若是对阵江贼,这些人恐怕早就吓破了胆,但是对上手无寸铁的良民,就威风堂堂,连身高都在一瞬间拔高了不少。
“大娘子快去我的屋子!别出声,有什么事……”
宋绘月拦住刘琴:“晚了。”
果然一位领头的官差领着四个干架冲了过来,用刀子逼住屋中三人。
银霄丢开手中瓜子,抄起一块桃符,两手一折,硬生生将厚重的桃木板符折成了两半,一手一半,当做兵刃。
随后他往前一步,挡在了宋绘月身前,眉目黑压压的,目光比屋檐下的冰柱还要冷和坚硬,连桃符都带了杀意。
领头的官差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他想自己若是有所冒犯,这位酷似亡命之徒的随从,很有可能用半块桃符潦草的结束他的性命。
第一百八十四章 牢狱之灾
领头官差见了凶神恶煞的银霄,先吓得后退一步,不再雄赳赳气昂昂。
凡是捕快,都有一双过人的眼睛,什么人能招惹,什么人不能招惹,免得吃了黑刀子,心里都有数。
退了一步,他将刀一收,怒喝一声:“哪个是茶坊里的管事?”
刘琴连忙道:“是我。”
官差立刻让人上前将她扭住,随后又问:“那小报也是你写的?主笔是谁?”
刘琴自然不能将谢舟说出来,反正管事是她,一件事是应,两件事也是应,当即含糊乱应承了一句:“是我。”
官差上下打量刘琴,冷笑道:“你做小娘的,能认识几个字就不错了,小报上的文章也是你能写出来的?”
说罢他又打量一直没言语的宋绘月:“既然不说,就都带走,到牢里去慢慢说。”
随后他再次退后,亮出了押捕公文,对着自己带来的四人将手一挥:“带走!”
宋绘月细看公文,上面确实是府衙印信,抓捕事由不仅有小报在京都颠倒是非,蛊惑人心之嫌,还有赌房近日有夏国细作出入,怀疑小报也是与夏国细作勾结,里应外合,扰乱朝政。
里应外合这个帽子一扣下来,小报就不仅仅是妖言惑众这么简单的事了。
宋绘月看着今日动静,心知不能抵抗,外面人山人海的看着,他们若是还手,没罪都成了有罪。
她对银霄示意,银霄丢下手中桃符,垂下双手,勾着头,也是个束手就擒的姿态。
而衙役们忽然出手,来势汹汹,没有让茶坊里的人逃脱一个,可见周科办事周全,一定撒出去不少银两。
外面的看客见里面的人一拨拨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呆着一张脸,满脸茫然,宋绘月和银霄都低着头,淹没在人群里。
人数太多,再加上赌房里的赌客,分成男女两拨关押,等茶坊搜查完毕,窦知府再行审问。
女牢人少,宋绘月与刘琴住一间,牢房里因为不见天日,显得格外寒冷潮湿,阴暗之处永远有虫蚁骚动,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
天冷极了,连墙壁都是冰冷的,宋绘月靠墙坐了片刻,就哆嗦着往前挪动,心想周科确实是个聪明人,一个动作,就投了燕王所好。
小报出自琴心花茶坊,是满大街都知道的事,只是一直无人知道如此尖酸刻薄的主笔到底是谁,就算猜测小报和晋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没有任何切实证据,这次他们进了牢房,主要就是要审出来究竟是谁写的。
最好是晋王本人所写,也免得燕王等人再去动头脑,把屎盆子扣到晋王头上去。
不过好在四位贼首都出去逛大街了,不在茶坊里,谢舟也等闲不在茶坊里出没,至于杜澜等人,倒是会来茶坊,可他们也不只来这一个茶坊,满大街的茶坊,哪里好玩,他们就去哪里,是京都出了名的闲人。
其他的赌客、掌柜、伙计、当头等人,呆在牢里不仅占地方,还要浪费伙食,不出一天,就会慢慢释放。
至于她和刘琴,会多审讯上几场,不过两个女流之辈,也审讯不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