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马偏吃回头草(44)
其实她知道以温洵的身份,大可不必做这件事,但她不仅做了,而且是默默地施予了恩情。
她突然觉得好像多认识了她一点,又觉得好像才刚刚开始认识她。
温洵说完若无其事地将头发拢至耳后,低头轻轻咬了一口谢侃刚刚做的饼。
半晌,满意地哼唧了一声,抿了抿唇又评道:“小谢侃,你的手艺退步了。”
“嗯?”谢侃又是怔了怔,不知道她这个退步是什么意思。
自己好像也没告诉她自己之前也做过鸡蛋灌饼吧。
“我吃过,在四年前。”温洵似是猜到了她此时心里的疑问,偏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会儿,又道,“我记得当时你还是个小哭包。哭得挺凶的,不过饼倒是怪好吃的。”
说罢又是低头吃了一口。
*
温洵的话音入耳,谢侃的眉毛挑了挑,眼睛却是睁得越来越大。
当年她之所以摆了一天摊就彻底放弃了,一方面是因为人气不高,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被那个地方的小混混给吓到了。
犹记得她当时怀着满满的热情和发家致富的憧憬,接连卖出了数十份鸡蛋灌饼,正高兴着,眼前忽地一暗,一帮戴着金项链的彪形大汉突然围到了摊位前,一张口就是一千的保护费。
她那时候虽然没钱,但有着没什么用的骨气,所以坚决不肯向恶势力低头,甚至还扬言要报警。
以卵击石的结果必然是残酷无比的。
最终,她看着站立不稳的小车和被甩得仅剩一点的食材,攥紧了手里的二十块钱,憋了五分钟后终是没骨气地大哭了起来。
那还是个大冬天的晚上,眼泪一出眼眶就恨不得立马结成冰块,像面条似的挂在脸上。
不过她那时梦想刚被现实碰了瓷,压根儿不管什么形象,只顾着将情绪倾泻出来就行。
等到最后实在没眼泪了,她深吸了几口气,这才踉踉跄跄地将小车扶正,准备打道回府。隐约,好像就是那时候,还有个没眼力见的人,突然拦住她,说是要来一份饼。
你看我现在像是有心情给你摊饼吗,她恨不得这样怼了回去。但她对恶势力有骨气,对钱倒是不敢有什么脾气。
所以,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抽噎着,眼泪都顾不得擦,找了个石头勉强撑住了小车,颇为哀戚地给那人热油摊饼。
摊着摊着,她也没高兴问那个人到底要加什么,毕竟她那会儿自知自己肯定丑得出奇,也懒得抬头,径直把盒子里剩下的东西全包进了饼里。
不过那人好像也是个高冷得出奇的人,饼刚做完,就话都不说直接伸手递给她一百块。
她当时又想哭又想笑,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这人是个傻子,把饼和自己手里的钱塞给那人,直接说了一句“就这么多了,没多余的钱找你”紧接着就自顾自推着车走了。
令她尴尬的是,这么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许久,她才猛然发现自己情急之下忘记了拿那人的一百块。
赔了夫人又折兵,白折腾了那么久。她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傻子,于是车往旁边一丢,眼泪蓄满后蹲在地上又开始嚎啕大哭。
后来哭着哭着,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到家的。
“你不要告诉我,当年那个一百块就是你?”回忆完所有,谢侃这才突然恍悟过来,极为自然地将温洵代入为一百块。
“是我。”温洵不疾不徐地擦了擦手,将吃了一半的饼放到谢侃手里,“刚才的饼钱就是你那会儿傻不愣登塞到我手里的二十块。”
谢侃此时已经不知道怎么眨眼睛了,因为一下子接受到许多信息,眼睛已经因为惊讶眨得停不下来了。
见她这样,温洵身子往她这儿近了近,不由伸手捏住了她软乎乎的脸颊,笑道:“吓住了,还是太高兴了?”
被这么轻轻捏了一下,谢侃的眼睛奇迹般地不眨了,转为直愣愣地盯着眼前这个明媚至极的狐狸。
正想答些什么,一滴清泪不合时宜地从左眼角滑落了下来。
不偏不倚,刚好被温洵的手指阻住了去路。
“看来我们小哭包是喜极而泣了啊,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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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31章
该死的,眼睛太涨了。
谢侃在心里苦哈哈地叫了几声,面上却是一点儿哼唧声都没敢发出来。
“喜,喜极了可不是。”半晌,她干干地笑了两声,脖子往后稍稍一仰,从某只一百块的狐狸爪下逃了出来。
“回来。”简单的两个字。
与此同时,狐狸危险地眯起了双眼。
自由果然是短暂的,谢侃暗自想了想,紧接着一刻都没耽误,又原路将自己的脸颊送了过去。
“我就是动一动,肉会更有弹性的。电视里的专家说的。”她干干地解释着,还不忘扯动着没被捏住的右脸颊笑了笑。
谁料这么说完,温洵的脸色不仅没转霁,反而又缓缓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那你帮我问问这个专家,有个叫谢侃的女人为什么这么怕我。”她声音转低,似是带了几分压抑的气恼,“我本人表示非常非常想知道。”
“专家......专家说......”谢侃脸上一阵吃痛,看了看已然在发飙边缘的温洵,突然一阵语塞。
但此时的沉默无异于是点燃温洵的引火草。
片刻,温洵眸光一冷,径直撤了手,直接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只余下嘭的一声。
谢侃先是愣了愣,而后迅速反应过来,赶忙拔了钥匙也打开门追了过去。
许是因为生气,温洵脚下的步子跟灌了风似的迈得飞快,而且俨然还有越走越快的架势。
“你哎你别急......你等等!”谢侃后悔自己平常没多健身,此时拉住温洵的胳膊的时候已然有些气喘。
被阻住了去势,温洵只是兀自拧眉看她,薄唇直直地抿成一条直线,仿若是古时城破之前最后一道坚硬的城门。
“你......你走的话先把大衣穿上,外头冷。”谢侃喘匀了气,又说道。
温洵听她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眸光更是一寒,终是忍不住出声道:“谢侃,你是聪明人。不要跟我装傻。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温洵的目光灼灼,仿若一只沾了火星的木箭直接戳破了谢侃脆弱的防护罩,让谢侃顿时避无可避。
谢侃揪着手里还残留着热气的大衣,低垂着眸子,含含糊糊地说道:“我我没怕你。”
“那你抬头看我。”
谢侃迟疑了一秒,略咬了咬牙,听话地抬起头。只不过眼珠四处转了转,仍是不敢对上某双极为专注的眸子。
温洵冷哼一声,这时倒也难得地有了耐性,一直沉默地环抱着胸,似是非要等着谢侃完成最后一个步骤才肯正式出声不可。
半晌,待谢侃终于有勇气与她对视,她这才悠悠地开口,目光里灼灼不在,反添了些许受伤:“谢侃,我长得很丑吗,还是说很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