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马偏吃回头草(96)
见状,曾秀澜登时更局促了,鞋头已经在往房门的方向偏过去。
“没事,不饿就不吃。你先休息休息吧,妈......我等等再来,等等再来。”
说着,就攥着保温盒想往外走。
这时,身后传来鹿宁的一声轻问:“妈,外面是不是下雨了?”
闻声,曾秀澜的身子明显地颤动了一下,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又惊又喜地转过身来。
“啊昂是是的,下了一会儿。刚......刚刚出门的时候下过一阵就没再下了。”她边说着边后知后觉地捋了捋额前的湿发,久违的一声“妈”已经完全驱逐掉了身上的冷意。
鹿宁看着眼前竭力想表现得自然的女人心里一阵五味杂陈,待目光不期然地扫到她脚上的鞋子,眼眶登时又是一红。
怪不得走路的姿势看起来总有些奇怪,原来那双沾着泥水的普通皮鞋,两边鞋头的朝向竟都是反的。
见鹿宁的表情不对劲,曾秀澜第一时间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当下左手搓了搓大衣的衣角,将脏兮兮的鞋子往后缩着,赶忙又说道:“那你,你先休息吧。我、我还是等会儿再来......”
“妈,给我削个苹果吧。我想吃。”
曾秀澜应声顿住。
片刻,欣喜地应了一声,下一瞬便步子极快地向床边走了过去。
颤巍巍地将保温盒放下,又急匆匆地拿了一个鲜红的苹果放到手里,待要削的时候才发现刚买的水果刀不见了。
正待她疑惑地拿着苹果准备跑出去的时候,一旁的鹿宁状似不经意地提醒道:“刀在床下面。”
闻声,曾秀澜先是怔怔地看了一眼颇为平静的鹿宁,而后目光往下一转,愣了半晌才将底下那把锋利的水果刀僵僵地拿到手里。
与此同时,脊背也缓缓爬上一层凉意。
刀一直是放在抽屉里的,护士肯定不会去翻,更不可能弄掉到地上。那就只可能是......
“小宁......”曾秀澜看着鹿宁,心里又是一阵后怕。
“怎么?”鹿宁看向她的目光十分平静。
“噢没什么,妈去把刀洗一下,马上就回来。”曾秀澜勉强笑了笑。
鹿宁故作平静地点了点头:“嗯,这些东西以后就收起来吧。太亮了,我看着不舒服。”
“哎好好,都怪我这个记性,老是乱丢东西。没什么人伤着就行,没伤着就行。”曾秀澜作势懊恼地一拍脑袋,而后便攥着刀快步走了出去。
只是那离开的身影里明显多了几分踉跄,也多了几分说不上来的慌张。
而在她的身后,鹿宁神色复杂地收回目光,末了,略带怅惘地叹了口气。
*
没过多久,曾秀澜又拿着东西回来了。
只不过这一回手里的苹果已经被削好,切成一小片一小片地放到盘子里,而那把锋利的水果刀已经不知了去向。
“哎来,这些已经弄好了。”曾秀澜端着盘子快步走到床边。
半晌,似是想到什么,她垂着双手又补充道:“不过小宁啊,我刚问了护士,你才刚做完手术,这种凉的暂时还不能吃。要不......”
也怪她刚才一时昏了头,现在其实已经说晚了,应该在一开始鹿宁开口的时候她就提醒的。
果不其然,鹿宁似乎并没有打算听取她的意见,在她说话间已经直直地用牙签戳了一块苹果到手里。
“小宁......”
正待曾秀澜又说,下一秒就惊诧地见着那块苹果方向一转,径直移向了自己。
“给你。”鹿宁直勾勾地看着她,眼角存有几缕泪痕,不知是未擦净的还是又添了新的。
见状,曾秀澜先是一阵手足无措,呼吸都有些不畅,半晌才颤抖着手将那块泛黄的苹果捧到手里,模样郑重得仿若那是个贵重无比的绝世珍宝。
“吃吧。你要是身体垮了,谁来照顾我。”鹿宁递完东西就重新将脸别过去,不再看她。
曾秀澜欣喜地应了一声,忙将苹果一块接一块地送到口中,眼泪也止不住地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鹿宁的眼角也重又淌下了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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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64章
一个星期后,常松医院。
411病房内,此刻挤满了人。
但都没有人开口说话,而是都将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电视屏幕。
而此时的电视内正在对今天鹿宁举行的新闻发布会进行实况转播。
镜头内的鹿宁穿着一身极为普通的黑色连帽外套,甚至连妆都没有化。但是面对着眼前的众多记者,她面上却很宁静,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与不安。
“大家好,我是演员鹿宁。很抱歉这段时间因为我的事占用了很多的公共资源。今天邀请大家来参加我举办的新闻发布会,是想宣布三件事情。
第一,我承认前不久与张建导演的争执音频是真的,但是对他单方面发布的声明不予认同。
大家都知道,我人生的第一部 电影是张建导演的《龙飞凤舞》。当时原本张建导演选定的女主角确实并不是我,我也确实通过私人的方式去找他争取了。
但是,我并没有抱着通过所谓的美人计来获得这个机会,我只是想努力地证明一下自己并不比那个原先的女主角人选差。也仅此而已。
倒是张建导演并没有做到他声明里所说的一个正人君子应有的素养。反而在我试镜的那一晚,通过一些卑劣的手段践行了他的‘美男’计。”
说到这儿,会场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私语声,在这其中隐约还混杂着一些轻微的笑声。不知是笑鹿宁对张建的用词,还是在笑其他。
不过,这些都没有让镜头前的鹿宁有丝毫的情绪起伏。
她只是静静地看了一眼闹哄哄的会场,等到大家都因为尴尬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这才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也许有人会问,为什么明知道他这是犯罪,你还没有第一时间去报警。答案也很简单。不是像他声明里说的那样,我趁机敲诈他以获得之后的资源,而仅仅是因为我害怕。因为这对我来说,不是轻飘飘地笑几声就能想通的事情。”
话音刚落,在场的有些记者就被戳中似的不自然地别开脸去,颇为尴尬地清着嗓子。
“我那时只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生。跑到一个大导演面前为了本不属于我的角色去争取已经是我前二十几年来做过的最勇敢也是最出格的一件事。事情没有做成已经是一次打击,后续的事件只是让这个打击加重。
我第一时间就慌了,我不是没想过用法律来制裁他,但是我担心曝光所有事之后周围的人会以异常的目光来看我,甚至对我指指点点,进而严重影响我的生活。
除此之外,作为一个最喜欢用华丽的画面来展示自己思想的人,张建自然也最会用镜头捕捉那些他认为值得留念的画面。
他用一个装满丑恶的U盘困住了我,一困就是四年。我不知道我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我知道他格外欣赏我的屈服以及我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