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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渡我(5)

作者: 周镜 阅读记录

那人微微弯腰,声音也清沉好听:“同学,你还好吗?”

虞乔下意识再次抓住了他,像溺水之人抓住独门,摇了摇头,眼前一片模糊,嘴唇颤抖着吐出一个字:“晕……”

他微微顿了一顿,当机立断扶着她穿过人群,虞乔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整个人被带着走,听见男生和遇见的老师解释的声音。

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在头顶,语速不快不慢,咬字清晰嗓音清越,只听声音便知是家教良好的优等生。

后面的事情虞乔已经记不太清,在太阳的暴晒下意识模糊,再次清醒的时候她已经躺在校医院狭窄的单人病床上,左手打着点滴,凉凉的葡萄糖溶液通过透明管进入她的身体。

校医院的床和墙壁都是白茫茫的颜色,白色的帘子拉着,隔绝了小病房和外面医生看诊的环境,隐约还能听见医生说话的声音。

虞乔用右手撑着坐起来,打量四周,高一上了一年学,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学校医务室。

“唰”地一声,帘子忽然被人从外部拉开,整体的白色被打破,闯进了一抹深蓝。

虞乔回头,一个她不认识的男生站在门口,身材清瘦挺拔,陵中深蓝的夏季校服被他穿出了手工剪裁质地优良的错觉,肩头一抹白色相间的布料拉出少年平直的肩线。

他手里拎着一杯豆浆,还有几个包子,望向她,声音和虞乔晕过去前听见的一样,清淡而悦耳:“你醒了。”

面对“救命恩人”,虞乔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男生走过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把包子递给她:“医生说你是低血糖,吃点东西吧。”

见她愣愣地看着袋子里明显分量很多的包子,他又补充了一句:“不知道你想吃什么,所以每样都买了一个,不用吃完。”

虞乔咽了下口水,接过来,从里面挑出椰奶包咬了一口,甜丝丝的柔软面团入口,缓解了她因为饥饿而引发的微微心悸。

“你……”她咀嚼完第一口,“谢谢你。”

男生随意“嗯”了一声,无足轻重的样子。

虞乔一边小口小口咬着包子,一边打量他。男生安静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黑色校服裤下的长腿舒展,不仅气质优越,长相也绝佳。眉眼墨黑俊秀,像是中国画师用工笔画构造出来的既写实又写意的五官。

她这么眼也不错地盯着他,盯得周宴深视线不知往哪放。

虞乔吃完一个包子,眨了下眼,突然说:“周宴深,今天真的很感谢你。”

周宴深愣了下,目光回到她身上:“你认识我?”

“年级第一,谁不认识你啊。”虞乔眉眼一弯,恢复力气后的声音清脆无比,“学校大榜次次都贴着呢大学霸。”

周宴深敛睫,没说话。

一只手还打着吊瓶,虞乔没法乱动,只好用另一只手抵着膝盖支在下巴上,笑眯眯道:“学霸你肯定不认识我。我叫虞乔,虞美人的虞,小乔的乔。不过没关系,我们以后就是同班同学啦。”

他没应她的话,抬手把吸管插进豆浆杯子里,甜豆浆的香气淡淡飘散,递到她面前。

虞乔支着脸小口小口啜着,眼也不眨盯着周宴深看。

窗户在他身后,玻璃半开,淡白的日光清清洒洒笼罩在他身周。

那是如梦似幻的年少。

第4章 春深

虞乔现在还能回想起来周宴深那时候的样子。

他给她买了早餐,安静地看着她吃完早饭,因为他是学生代表要上台讲话,才不得不离开。

回到教室之后,虞乔才知道周宴深就坐在她前面。

他们所就读的陵江一中是市内最严格的一所高中,国际部与重点部结合,只招两种人:成绩拔尖的和家里有钱的。

周宴深在那一届鼎鼎有名,是因为他成绩冠绝整座学校,家境也无比优渥。

而他却没有国际部那些公子哥们身上的骄矜与傲气,为人十分低调,长相又是一等一的出众,自然深得周围同学的羡慕与喜欢。

他对她最好。

好到虞乔都嫉妒那时候的自己。

但现在,虞乔想起方才电梯里男人看向她的冷淡目色和随着年岁渐长身上越发冷漠的气质,心口几不可察地像被扎了一根绵绵细刺。

她没资格怪他。

是她自作自受。

虞乔这一觉睡得很不好。

许是睡前阅读了太多文字的关系,她做了一夜的梦,梦到许多断断续续的情节,但无一例外都是陵中阳光遍布的校园,蓝天白云慢悠悠飘在上方,将整个教室都照得窗明几净。

台风已经登岛,暴雨从天而降,以一种要颠倒整个世界的力度噼里啪啦拍打着窗户,树木都在狂风暴雨中摇晃,天色暗沉得像墨完全化不开,与梦中景象完全背离,让她醒来时有些割裂感。

虞乔坐了起来,床头的白色方形时钟显示凌晨五点,在暴风雨的作用下完全见不到一点要破晓的迹象。

房间里安静而沉淡,只有床头若芽色的床头灯发着隐隐的光,她半张脸都拢着这样瞑然的光色中,神情怔然。

片刻后,她慢慢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头,柔软的鹅绒被子从身上滑落。

她从床上爬下来,按亮了房间内所有的灯,去客厅从饮水机接了一杯温水,握着杯子靠在桌面发呆。

所见空旷整洁而安静,景丽酒店的内饰装修色泽柔和和干净,连房间内的香薰都是精心挑选过的,豆蔻与木棉的香气。

如此宽敞,不像在陵中上课的时候,教室内走廊都是成箱成箱别人堆放的书,有时连走路都会被绊倒。

可那时她和周宴深不过分毫的距离,一抬手便能碰到少年的背,他会侧眸听她絮絮叨叨的讲话或者问题。

七年时间,隔着万里海峡。如今再见,事事都不复从前。

虞乔垂眸,握着杯子的手逐渐用力,骨节泛出白色。

-

醒在一个不早不晚的时间点,虞乔睡意全无,索性便不睡了,在房间内做了几段普拉提之后洗漱,妆也懒得化,穿了简单舒适的卫衣和长裤便下楼去吃早饭。

六点出头,走廊和电梯内都安静无比,台风困住了所有人,强迫性地制造出了一个假期,几乎没有人会在这个点起床。

餐厅也刚刚开门,港式早餐飘出甜腻软糯的香气,剔透明亮的装修与灯光一扫室外重雨阴霾。

里面零零散散坐着两三个人,很安静,大提琴手还没上班,黑色的老式胶片机放着一首舒缓的钢琴曲。

虞乔从吧台拿了一个椰奶包,两个虾饺,一份蔬果汁,转头寻找座位的时候逡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周宴深坐在靠窗的角落里,因此她第一眼才没有看见。

白色衬衫黑色长裤,领口的扣子不像昨日系紧,是松散的穿法。他正喝着一份玉米粥,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松弛的好教养,看上去格外赏心悦目。

梦中的眉眼出现在眼前,虞乔微微怔然片刻,端着盘子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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