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眠一千夜(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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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白绒听女仆说纳瓦尔回来后,问到所在位置,拿了一张纸条走去。
那是古堡里的一间室内游泳馆,空间高阔、视野明亮。人一进入里面,脚步都有明显的回声。
池水中游泳的身影停了下来,回头,抹掉脸上水珠。
纳瓦尔稍微游近些,隔着岸边一米远距离,见女孩欲言又止,挑起眉问:“怎么样,想清楚了吗?”
白绒侧过身,并不正面对着他,抱臂瞧着别处道:“请问你能保证做到以下六个要求吗?”
“只有六个?”
“……?”
纳瓦尔点点头,接着,岸边的少女展开了手中纸条,开始沿着游泳池慢步走起来,慢吞吞道:“第一,平时不准突然失去联系。”
她稍顿,瞥他一眼,继续照着纸条念:“如果有事忙,应当提前告知我。”
纳瓦尔嘴角带笑,跟着她缓慢的步伐,沿着泳池边缘慢慢游动,故作正经状态听她讲话。
“第二,吵架后,永远是你先认错。”白绒立刻转头补充解释,“其实我很好沟通的,但你要先认错。”
“……”
纳瓦尔想了想。
他居然还要想?在女孩渐渐皱起眉头时,他问:“为什么要吵架?”
白绒愣了愣,“我、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要写够五条以上。”
他嗤笑一声,“好,接着说。”
穿着白色背心与黑色短裤的少女继续前行。双腿纤直,以他的视角看去,更在视觉上拉长了腿部。
高窗外的白光迎面照在她身上,莹白发亮,滑腻肌肤漫有淡淡柔光。
她很认真地在念,而他在惬意地欣赏好风光。
“第三,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把我惹哭。”
听到这话,男人在水中站直,意味深长道:“这一条,我或许不能完全保证。”
“为什么!”
白绒蹲下,盯着游到面前来的男人,闷声道:“这才到第三点,你就不能做到了?”
“不,莉莉安。”纳瓦尔将双肘撑在池边,凑近她身前,以暧昧语气低声道,“有时候,在一些特别的情况下……不小心弄哭你是有可能的。”
白绒疑惑地瞧着他。
半晌,她逐渐反应过来——他的话里换了一个动词。她还没完全明白,已从他嘴角的戏谑弧度中隐约而模糊地意识到了什么……
她抬手,准备将人狠狠推入水中,但手腕在半空被截住了。
蓝色波光中,纳瓦尔的手掌流畅自然地滑下去,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背。
白皙手指、纤纤修长,握起来柔软得难以形容。
他低头轻吻一下,笑望着她,“这么宝贵的手,是用来按琴弦的,别用来打人。”
“……”
白绒抽回手,暗暗咬了咬牙,在犹豫还要不要跟他继续谈事情了!
纳瓦尔正色,咳一下,“我怎么感觉,这些要求不像是你提出来的?”
白绒愣了愣,没吭声。
她才不会告诉他上午与黎卉通过电话的事。
“不过,莉莉安,你太亏了。”
纳瓦尔踩着梯子上岸,穿上灰蓝色的浴袍,拿毛巾擦掉头发上的水珠。
“为什么列举的都是我本来就能轻易做到的事?你应该换点别的,给我增加一点难度。我喜欢挑战。”
“是吗?那我现在就说一条你看起来不像是能做到的。”
他擦着头发,往休闲椅那边走去,“请说。”
白绒读着纸条跟过去,“第四,你不能像在巴黎那次一样,说类似我没有责任感的话了。博物馆那件事,虽然我是做得不妥,但那时你我只是陌生人……现在如果关系变了,你就不能再用那种态度对我。你……你以后不能认为我是错的。”
纳瓦尔在白色躺椅上坐下,睨着她,“不是记性差吗?为什么还耿耿于怀?”
“……”
“所以,刚才这一条要求的核心是什么?”
“你自己总结。”
“不在你面前讲究原则。”
“你是聪明的人,纳瓦尔。”
得到了女孩的点头肯定后,纳瓦尔看她继续严肃地念下去,嘴角笑意很难压住。
白绒站在他旁边,“第五,从上一条延伸而来的,不准评判我的人生观。格鲁伯先生总是说我懒,他是我的老师,所以算了。你不可以那样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价值选择,可以过不同的生活,就像世上有一万种不同的葡萄品种,可以酿无数种不同的酒……”
她怎么能写那么长?
迎着窗边白光,女孩的红唇一张一合,光束以优美姿态陷入褐色眼眸的深渊。
纳瓦尔伸手,拉着那纤细的胳膊,一拽,女孩便侧坐在了他腿上。
白绒的视野乱了,手上一晃,不知自己念到了哪里。
“第六个要求我还没有说……”
他贴近她颈侧,“继续。”
他将她柔顺的黑发撩到肩后,嗅着发丝的清香。
白绒:“……”
他以这样近的距离贴着她,她立刻分了心,不得不匆匆念完:“不许与别的女性玩暧昧。这一点,我尤其要向你这个法国男人强调。”
然后她侧过脸,审视他。
“马修说,你至今没有交过女友。我不相信。怎么可能呢?你单身二十八年,根本不合理……”
——像你这类人。
白绒的视线不自觉滑落,看见了那灰蓝色浴袍下的胸肌。
这男人迷人的身躯,有着匀称的身形、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从相貌到身材,似乎每一处都是雕塑家精心雕刻的美物,绝没有哪一寸是浪费了材料的。
想想看,他在商业刊物上出现过多少次?巴黎的单身女性们,喝下午茶时翻阅相关杂志,热切讨论的人物中必定有他。
他有优越形象,大量财富。
一张俊美的面孔就足够迷倒多少法国少女,还有如此的身份加持。
白绒想,自己就算是意外进入了一个童话世界,也很难遇见一位没有过去的王子吧?
但她紧接着想到的是,她怎么会生出一种带着点病态的占有感呢……
她竟然隐隐希望,他二十八年的人生里,的确没有任何人,他是空白的,等她带来色彩。
在她走神时,纳瓦尔的手掌覆在她的腰肢上,拉近,“我来告诉你一个合理的理由。”
白绒被迫与他近距离对视。
她可以听到他的呼吸。
也可以听自己的心跳。
男人靠向椅背,揽着她一起,让她伏在颈窝上——
“我喜欢最好的。”
“为了得到那ᴶˢᴳ*最好的,不后悔的,我愿意等。”
哦,真是完美主义?
这男人大概是过惯了顺风顺水的人生,连爱情都要选择得顺利才行?
白绒恍惚地喃喃道:“可是,你怎么确定什么是最好的?”
“这要等以后再告诉你。”
她仰起脸,茫然地望着他。
他有着她见过最好看的眼睛,眼窝的凹陷与山根的高挺对比明显,对视时,她总是难以逃离其间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