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穿进宫斗文(97)
咸毓正在心底无尽吐槽自己的狗爬字呢,见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外的神情,就奇怪道:“你愣着干嘛?我这儿右手搁着空档,写得难受,”她不吝啬地展颜一笑,“劳驾了?你挪个位置,殿下?”
“……”
她还真敢。
楚蔽不动声色地答允了她。
他站起身来,让出自己的位置。
知她是不知者无畏,他自是不会有异。但仍是有些诧异她的随性。
接着咸毓抄得有些熟能生巧了,这会儿就开始同他聊起了天。
她问道:“殿下对这宫规很熟?”
“略知一二,”楚蔽说道,“许是比你懂些。”
咸毓厚着脸皮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功课好的人,都有些过目不忘的本领在身上,恕我是个过目就忘的人,殿下你会鄙夷我吗?”
“你瞧着聪慧。”楚蔽说道。
咸毓停下自己手里的毛笔,抬起头来看他,奇道:“殿下?你忽然夸我,不像是有好事,更像是‘先扬后抑’?”
“……”
楚蔽一动不动。
咸毓眼睛一眨不眨。
也罢。
楚蔽以手掩唇,示意她道:“方才站起身来时,瞧着你的字……”
“我的字怎么了?”咸毓睁大了眼睛问道。
楚蔽朝她伸手。
咸毓看着他的脸,摸住最上头正写了一半的那张递给他。
楚蔽接过后,伸着修长的二指,指给她看。
咸毓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小脑袋凑近前来。
她今夜因本就打算挑灯夜抄,所以头上的发髻也没拆,仍然是穿戴整齐的样貌,此刻凑到楚蔽身旁时,也只有身后的几缕发丝划过肩,垂落到了前头。
楚蔽余光瞥见了她的青丝。
接着见她随意地抓了一把就往自己的脖后塞。
“殿下?”咸毓有些急,“你快说呀?”
楚蔽道:“你莫急。”
他分别指了指,“你瞧,你这些字都写错了。这,缺了好几划……这,全然是个错字……”
咸毓:“……?!”
她简直惊天霹雳!
这还莫急?这还莫急?这还莫急?
“咳……”楚蔽看着她一张小脸上的神色格外丰富多彩,微张着嘴,足足愣在那一动不动,像是手足无措般,再说一句就要一触即溃了似的。
他终究是有些不忍心,也不知她是否已缓上一口气了,只能放低声问道:“你……可还好?”
她这字本就是写得不够稳妥了,再加之错字满天飞,倘若正儿八经的场合,哪朝哪代的皇帝都不会通融她这般交差的。想必她大抵心里有底的。
楚蔽耐心安慰道:“这习书写字并非一蹴而就之事,寒冬腊月水滴石穿,你今夜莫要强求自己了,不如……眼下就去睡罢?”
咸毓此刻有点像焉了的小鸟似的,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才接着说道:“可是……可是我……”
可是这不是在过家家呀。
说得严重点,她现在面临的状况就像是她在劳改所里被要求踩缝纫机,然后她因为不怎么会踩、就可以不踩了吗?
楚蔽见她眼中的低落与担忧,便伸手将桌案上的纸墨推远了些,打量着她的神色,装模作样地说道:“要怪就怪‘父皇’过于严厉了!”
咸毓眼巴巴地慢慢看了他一眼。
酷盖跟自己爸关系不好她知道,现在他是在帮着她出气她也知道。
可她在这事上也吐槽不出皇帝大叔的什么不好来。
“算了,”咸毓重新伸手拉回了桌案上的纸,一字一顿地慢吞吞说道,“我尽力而为,能端正抄多少就抄多少罢,写得诚意一些。”
楚蔽皱眉:“你这又不是抄佛经。”
“我还没抄过佛经呢!”咸毓终于缓过来了,对着一旁的酷盖说道,“殿下,你觉得我今夜能抄完吗?”
楚蔽见识到了她的坚决,便先点点头:“我信你。”
咸毓自己都不信。
但酷盖都在给她加油了,她就又铺上新的一张纸开始重头抄了起来。
……
烛火中的灯芯偶尔有几道轻响,蜡泪沿壁流淌了下去,在悄无声息渐渐冷凝。
灯火彤彤,映着寝殿中宁静的两道身影。
除了纸张翻阅的声响,唯有静谧中的浅浅呼吸。
咸毓抄满一张之后,就回头也不抬地递给一旁等着的酷盖检查。
两人默契地分工接洽协作。
咸毓毕竟也不是个真草包,拿出认真的劲头来,硬是没有再出现之前两次的粗心大意,虽然动作一点儿都不快,但倒是有板有眼地抄了下去。
楚蔽在一旁观她又观字,静静地接过她一张又一张的纸。
……
时间如同烛泪般流淌而过。
楚蔽眼见着眼前之人的脑袋变得越来越摇摆,越来越难以支撑……
她总归是到了支撑不住困意之时。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见被困意席卷的身影渐渐地伏在了桌案上。
笔在手中一松,堪堪沿着桌沿,直直地将要往地上坠下——
就在那一刹那,又被一只大手截住,接了下来。
楚蔽低头看着伏案深水的侧脸,默了几许,转身去架上找了一件她的外裳,走回去披在了她的背上。
接着,他轻轻地从她脑前挪走了所有的纸张,提笔沾了沾墨水,站在桌边转腕抄了起来。
许是太累了。
伏在桌案上大睡之人,沉睡时的呼吸有些粗。
一道又一道的,匀着拍子似的,陪伴着偶尔翻阅的纸张声。
楚蔽抄着字时时不时观她几眼。
久而久之,就瞧见她趴睡在桌案上还喜翻动自己的身子。
也不知是因脸枕着小臂不舒服,这时她轻轻的粗气一顿,迷迷糊糊地翻转了一边的脑袋。
楚蔽抬眼,便瞧见她脸上被压着红红的一块印记。
沉睡的她自是不觉,枕着另一边脸又沉沉着呼起了气来。
楚蔽瞧着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
一张张空白的纸张渐渐被墨字填满。
楚蔽也见着伏睡在桌案的睡姿变动得越发频繁。
她趴着睡得不舒坦,左右辗转调试,仍是无果,正巧楚蔽低头连笔了几个字时,眼前的身影就倏然提溜地一晃,沿着桌沿滑落。
楚蔽一惊,甩笔绕桌走过去,就见沉睡之人就那么伏在了地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靠在桌腿旁呼呼大睡。
楚蔽:“……”
他蹲下身来,伸手轻推她的肩。
咸毓呓语了一声,好像有些被他推醒了,又好像完全醒不过来似的“唔”了一声。
楚蔽又轻推了她两下,低声道:“要睡去榻上睡?”
咸毓是听见了的。
但她确实没睡醒。
她只听见了内容,至于谁说的,又是什么个前后状况,她这个睡不醒的脑子根本没能力加工过滤反馈。
她迷迷糊糊地做起了反应来——
有人叫她去床上睡。
她乖乖听话,从地上爬了起来。过程中眼睛都几乎没睁的,只凭着感觉和条件反射,跌跌撞撞地向床榻蹒跚走去,像个瞎子似的摸着榻沿手脚并作地爬了上去,一套落花流水的动作,接着酣然沉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