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打更的日子(315)
带着一分肆意,又有一分凉意,还有两分潇洒,是它小令最喜欢的顾小昭。
小令疑惑:走啊,怎地不走了?
白景山两腿打颤,目光看着小令,里头有骇然在震动。
这,这是脑袋要掉了么?
这一人一纸人鸡同鸭讲,示意和意会堪称南辕北辙。
老杜氏坐不住了,她颠颠着脚走了出来,瞧到白景山,面上一愣。
“这位老爷有些面生,你这是寻谁来了?”
上次在茶楼一瞥,月余的时间过去了,老杜氏对白景山早已经没什么印象。
再说了,那时白班主打扮得像富贵老爷,此时天冷,再是贵老爷的人穿着厚袄,缩着脖子,头戴着毡帽,那也是贵不起来啊。
老杜氏没有认出白景山。
白景山张了张嘴,正待开口说话。
恰好此时,正房里的顾春来半阖着窗棂,在搁了暖盆的屋里学着茶楼的先生说评话。
他端起茶盏沾了沾唇,将《野猪林》里官差衙役贪吃的丑态说完。
“......就见他俩举起了迎风的膀子,旋风的筷子,托住了大牙,垫住了底气,抽开了肚子头儿,甩开了腮帮子,吃的鸡犬伤心,猫狗落泪......”①
话落,引起阵阵喝彩。
“好好!好!”
“咱们顾老哥说得好!”
“这些人的吃相这般丑态,真真可恶,我要是在那儿啊,非得吃回去不可,哪能便宜了这般吃肥油占便宜的小人。”
喇叭藤摇摇摆摆,一时间,院子外头数朵喇叭花跟着摇摆。
吃回去吃回去的余音袅袅,偏生说这话的是玉溪镇的老头儿老太太,他们压低了声音,在空阔的院子里显得有些缥缈阴沉。
准备占便宜的白景山骇然的跌坐在地。
鬼,定然是鬼知人心了,它们知道他要占便宜,准备要吃了他嘞!
刚刚迈了两步的白景山手脚并用,裹着厚袄的身子瞬间在地上又摔了两三跤,就像狗熊一样,头上的羊皮毡帽摔出去了也不知道。
老杜氏伸手,“哎,这位老爷。”
白景山闻声回头,眼睛瞪得愈发大了,里头满满的是惊恐。
他跌跌撞撞的跑了。
老杜氏:......
她收回手,耷拉着眼皮问旁边的小令。
“我有这么可怕吗?”
小令正好直起膝盖,将脸上勾起的唇收了回去,重新木木愣愣的模样。
老杜氏摆手:“嗐,我也是傻了,我和你个纸人说啥啊,你啥都不懂。”
小令懵懵懂懂的在心里反驳。
胡说!
它怎么不懂了?
它刚刚还有礼貌的送客人走呢。
……
老杜氏抬脚往宅子里走,迎上顾秋花询问的目光,她摆摆手,有些莫名其妙的说道。
“嗐,别提了,遇到了个奇奇怪怪的人,什么话都还没有说,自己就跌了个跤,然后急急忙忙的跑了。”
顾秋花探头瞧了瞧,“是被小令它们吓到了么?”
老杜氏维护,“怎么会,昭儿剪的纸人多好,咱们老家的桑阿婆都说她这方面有才,会养出纸灵的,小令它们漂亮的漂亮,俊俏的俊俏,怎么会吓到人?”
顾秋花看外头的小令,嘴角抽了抽。
她阿娘这样,大概就叫做.爱屋及乌吧。
......
冬日夜里寒风起了,呼呼的卷着风雪往前,一并吹起的还有顾宅门口前的羊皮毡帽。
帽子有时在半空中,有时在小道中,有时又在屋檐的根脚地旁。
倏忽的,风卷不动那羊皮毡帽了。
屋檐的根脚下,羊皮毡帽从地上一点点往上,最后在约莫四尺多的地方停住,接着,帽子一点点的摆正,就像是有一个看不到的人影,眼睛瞧着上头,小心的将那帽子戴正。
片刻后,帽子微微矮了矮,随即又转了转。
好像有瞧不清的影子嫌弃这帽子太大,最后,帽子贴着墙脚走了,就像是它迫于家贫,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
夜色愈发的黑暗,今儿十五,冬日的天空暗沉,不见月光也不见星光,夜色中似有浓郁的黑雾借着夜色肆掠。
“梆,梆梆梆。”
“寒潮来临,关门闭窗。”
顾昭敲了敲铜锣,黄面铜锣的锣面微震,锣声传得很远,一并去的,还有她放出的元炁。
里头有着威震之意。
夜色中,浓雾似有一瞬间的停滞,似乎是在斟酌估量,最后心有不甘的逃窜至鬼道之中。
期间,顾昭碰到巡夜的武侯,她眼尖的注意到里头的街坊邻居钱炎柱,对着他微微颔首。
钱炎柱欲言又止。
他想说说白大哥的事儿,不过,瞧着前头领队方长权冷肃的下颌,他瞬间又目视前方,不敢分神了。
罢罢,明儿再说也成。
......
两方微微颔首,不做过多的寒暄,接着继续打灯巡夜。
顾昭往前。
……
又走了一条街,倏忽的,顾昭的脚步停了停。
虽然微薄,但她感知到黑夜中,水脉的炁息愈发的浓郁了。
它就像是一团水雾一般,无形亦无状,一会儿膨胀得像那盛开繁茂的树冠,一会儿又似奔腾的白马。
再过片刻,它又成了贴着地面蠕动的水条,就像货郎从海边带来的八爪大鱼一般。
诡谲又不安分。
……
第102章
这是什么?
顾昭回眸打量。
她手中打一盏六面绢丝灯,灯柄上缀着黄面的铜锣,旁的别无他物。
今日天冷,顾昭穿的是一身鸦青色的直裰,交领长衣,老杜氏怕她凉到,特意寻了兔毛的围脖让她围着。
虽然是飘雪的季节,乌发高束,鸦青色的衣袍在橘黄的暖光映衬下了,衬得那面容显得愈发白皙。
在顾昭探究的打量下,那贴着地面蠕动,似八爪鱼一样的水雾倏忽的一僵。
接着,顾昭便听到有两道声音窸窸窣窣响起。
它们压低了嗓子吵道。
“他瞧到咱们了?都怪你慢吞吞的,磨磨蹭蹭这么久了,才走一条街。”
“不能嘞,小井你的敛息术这般厉害,平日里他都没有发现,这会儿肯定也瞧不到你的,妥了妥了。”
这声音一前一后,前头的声音透着暴躁,像是一个急性子的姑娘,娇气中带着两分冲,噼里啪啦的。
不过,那音色就像是玉珠子掉盘子一般,虽然急躁,却也是利落悦耳。
后头说话的声音却有些温吞了,慢慢悠悠,不急不缓,偏偏又带着异乡人的口音,听来有些好笑。
“那你说他怎么停在那儿了?还一直看着咱们这边?”唤作小井的姑娘怀疑。
与此同时,贴着地面的水条蠕动起来,就像说话的主人在生闷气一般。
“莫忧莫怒,忧怒伤肝又伤脾,不得长生矣。”男子温声劝道。
“闭嘴,我又不是人,哪儿来的劳什子肝啊脾的,我连心肝都没有呢,你个树弟,莫要在这掉书袋了。”
“唉,好吧。”温吞的声音叹息了一声,好脾气的退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