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打更的日子(348)
......
“好了好了,夜深了,咱们也早点歇着。”
吹了灯烛,两人上了床榻,包玉燕睡里头,陈伯文睡外头,冬日天冷,一人裹一床被子才暖和。
陈伯文裹着被子,砸吧砸吧嘴巴,再次回味了下那香味,这才闭上了眼睛。
肚子饱饱,睡觉也暖和哩!
......
夜愈发的深了,浓郁的夜色在黑暗中流淌,浑然一体,时不时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似尖利不安分的笑声,细听,却又好似只是风声。
倏忽的,寒风大作,树摇影动。
黑暗中,无数零碎的黑雾从四方涌来,最后,它拼凑成一个影子,头,脖颈,肩膀,肚子,臀......双脚,除了少了一截右肢,这影子浑然是人的模样。
只见它微微的抬了抬残缺的右肢,视线落在上头,倏忽又不甘的咧嘴朝东面方向咆哮而去。
鬼音阵阵漾开,似寒风大作,枯枝摆摆。
在泰安村东面二十多里外的玉溪镇,赵家厨房搁着半截冻着的猪蹄子。
白花花的猪蹄儿微微弯曲,蹄筋粗大,有经验的一瞧,便知道这是猪的前肢,肉厚肥大着嘞!
虽然是夜深时候,赵家屋子里的烛火却还未熄灭,无他,陈小莲前些日子刚刚生了个小闺女儿。
小丫头闹人,夜夜啼哭。
这灯烛一点,往往就是大半宿。
听到熟悉的哭声响起,陈小莲憔悴的抱过娃儿,搁在臂弯里噢噢的哄着。
赵刀披了袄子起来,“是饿了吧。”
陈小莲臭脸,“当真是生了个讨债的。”
赵刀这些日子没有去巡夜,他叹了口气,也是颇为忧愁这难带又爱哭的小闺女儿,目光落在小丫头还有些皱巴的小脸时,他眉目舒展,开脱道。
“什么讨债不讨债的,小孩不都是这样吗?”
陈小莲烦躁,“家佑那时就没有这样,这个丫头简直就是夜哭郎。”
赵刀沉默,“我来抱着,你去歇一会儿吧。”
小丫头喝完了奶,赵刀抱了过去,说来也怪,在陈小莲身上躁动不安的小丫头,到了赵刀怀里,她渐渐就安静了下来。
赵刀抱着小丫头在屋里来回走,待睡得更踏实了一些,这才问道。
“明儿还要吃猪蹄吗?你大兄送来的那些,眼下还剩一根前蹄。”
说到那猪肉,陈小莲吞了吞口水,香,那肉真香......光想想,她都馋得要滴口水了。
赵刀好奇,“大兄养的猪,当真这般好吃?”
陈小莲自豪,与之荣焉模样。
“自然,他们可不是随便养养的,猪吃的那些猪草,都是嫂子她们打回来的,捡最新鲜的搂!”
“回头你和家佑也尝尝,保准香得舌头都掉下来了。”
赵刀摆手,“给你补身子的,我和家佑吃这作甚?”
他又提起刚刚那老话。
“明儿要不要吃猪蹄,正好还能炖一锅。”
陈小莲想了想,目光落在赵刀怀里的襁褓,艰难的忍住馋意。
“不要了,这几天我奶水足,小丫头够吃,等过几天再炖吧。”
赵刀无可无不可。
“那成!”
烛光微微,小姑娘在阿爹的怀里闭着眼睛,她拧着的眉一点点舒展,小脸颊嫩嫩,可怜又可爱。
外头,寒风呼呼的刮来,风落在桑皮纸的窗棂上,一声大过一声,就像是张嘴的怪物在咆哮。
倏忽的,大作的寒风小了一些。
二十多里外的泰安村,少了一截臂弯的影子,缓缓的闭上了原先大张的嘴。
它目光愤懑又怨恨的看一眼这少了一截的臂弯。
它应该再等等。
等它的手也被人吃光,然后再回来……
可是,它等不住了!
它好恨,好痛好恨!
………
鬼影原先在离陈家百米外的老榆树下,不过是一个错眼,它便到了陈家宅子的木门前。
接着,木门处传来一阵剧烈的撞击声。
村子里很安静,大家伙儿好像都没有听到这一处的动静声。
就连陈家上下都睡得十分憨甜。
那撞得门栓簌簌动动的哐哐哐声,好像和人世间隔着一个透明的壁垒。
门户上,年节时候刚换上的神荼郁垒画像愈发的黯淡了。
与此同时,那道影子身上也有鲜血流出,四分五裂一般。
只是,这血光却激得它凶性大起。
只见这影子朝天怒吼一声,鬼影往后飘了好几步,倏忽的,一道红光漫上,它身影一矮,原先人的影子不见了,取而代之,地上是一头凶狠的大猪。
它顶着红光,像一个炮弹一样,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朝大门顶去。
红光金光剧烈碰撞,光芒绽开,黑夜中,门庭上鲜亮的神荼郁垒图案在一瞬间失去了颜色,门栓掉落,紧阖的大门呼的一声打开了。
鬼影一点点的站了起来。
它褪去猪的脑袋,猪的蹄子,猪的腹肚.......最后是猪的尾巴。
月亮拨开云层,探头往下瞧了瞧。
只见陈家院子里,一位身量颇高,有着大腹肚,肥头大耳的汉子立在地面上,他目光阴阴的扫过这一处宅子。
......
睡梦中,陈伯文觉得有人在瞧自己,那目光阴恻恻的,他裹了裹厚被子,仍然不可抑制的爬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就像是夏日走过草丛,被那湿腻的长虫爬过脚面一般。
“谁,是谁?”陈伯文不踏实的动来动去,眉头紧缩在呓语,睡在里头的包玉燕也是一样。
床榻边。
黑影阴阴的看了看两人,鬼音幽幢。
“小子,吃了我的心肝肠子,可得给我还回来。”
陈伯文拼命的要睁眼,不,他没有,什么心肝肠子?他没有吃!
还不待他说话,睁开的视线一下就对上了那灰白死寂的眼……
陈伯文大骇。
这,这是什么?
那厢,肥头大耳的鬼影倏忽的咧了咧嘴,下一瞬,它完好的左手探出,五指处陡然延长,倏忽的钻进陈伯文的腹肚中搅了搅,扯着那心肝肠子,一个用力,往外拉扯。
“啊,痛痛痛!”
陈伯文哀嚎。
鬼影抓着那血淋淋的的心肝肠子,就这样凑到鼻尖轻嗅了一下,随即闭眼陶醉。
“香,香哩。”
“我的肠子,我的心,我的肝......”陈伯文惊慌的探手去摸自己的肚子,手心里有血淋淋的鲜血,热乎乎的……
他两眼发直。
肚子被剖开了?他,他还活着么......
倏忽,那掏着心肝肠子的鬼影动作一顿,灰白的眼睛挪了视线到陈伯文脖颈处,诡谲又不安好心。
“呵呵......差点忘了。”
陈伯文惊惧的看了过去,“谁......你是谁......”
鬼影丢了心肝肠子,就这样踩着湿濡的血滴,弯腰低头迫着床榻上陈伯文,咧嘴一笑。
“你还割了我的脖子嘞!这个仇,我也得讨回来。”
鬼音幽幢,陈伯文惊惧又莫名,面前这人是谁,他又是什么时候割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