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走之后,文学社逐渐形式化,年年走下坡路呢。”
……
顾嘉年一条条浏览着这些帖子,弯起的嘴角就没有放下来过,只觉得他的一切都令她惊喜,令她欢欣鼓舞。
一些帖子里甚至有人发了他的照片。
顾嘉年翘着脚俯卧在床上,点开那些照片,一张张仔细翻看着。
有一张是在篮球场里。
模糊的背景下,少年的身影正好在聚焦点,他手里拿着球突破他人的防线,脸上的笑容肆意又张扬。
一张是在讲台上。
他在某个场合作为学生代表发言,手里连稿纸都没拿,气定神闲地对着全校师生,侃侃而谈。
还有一张是在走廊。
他倚靠着栏杆,身边围了五六个人。他与他们在交谈,眉眼轻松,言笑晏晏。
……
顾嘉年犹如挖掘到了一个宝藏,贪婪地把每一张照片都下载下来,存进手机里。
她像一个兢兢业业的考古学家,反复翻阅着所有和他有关的帖子。
她对他的了解不再局限于爬墙虎别墅的一方小天地,而仿佛坐上了一架时光机,穿越到他的从前。
顾嘉年的脑海里,逐渐构建出一个中学时期的迟晏。
——众星捧月般的风云人物,成绩优异的尖子生,全校公认的校草。
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她与有荣焉,心中喜悦,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等反复浏览完所有的帖子,夜已经深了。
雷声渐歇,雨却没停。
大颗大颗的雨滴砸在窗沿上,顺着老化的玻璃窗缝隙涌进来,打湿了书桌一角放着的书包。
顾嘉年眼皮一跳,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打开书包仔细检查里面的东西。
好在几本读书笔记都没有弄湿,笔也没有漏墨的迹象。
顾嘉年松了一口气,忽然从书包的侧面栏摸到了她的学生卡。
她下意识拿出来检查。
弯起的嘴角霎那间僵住。
学生卡上,是一张颜色寡淡的、毫无笑意的脸。
眼神麻木地看向镜头,疲惫却没有焦点。
顾嘉年模模糊糊地记起来。
这张照片,是高二上学期挂失之后补拍的。
拍这张照片之前,她刚从班主任的办公室里出来。
班主任说,她这次的期中考试成绩实在太差,需要找家长。
她满心慌张和焦虑,无人可诉说。
顾嘉年想起了那段在霖高的日子。
因为成绩差、又是择校生,被老师建议不要参加任何社团,专心读书。
她坐在班级的后排,每天独来独往、沉默寡言。
如同一只离群的孤雁。
她一个人去吃饭、一个人打水、一个人路过热热闹闹的篮球场,行色匆忙到从未驻足看过一场球赛,没有为人欢呼过,没有给人递过水。
她甚至从来没有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和人眉飞色舞地聊过天。
那些属于青春的澎湃、热烈与悸动,似乎都和她无关。
她几乎用尽所有的课余时间,想要努力地往前追赶。
却依旧摆脱不了“差生”这个名号。
……
脚上的伤口忽然开始细密地疼痛起来,那疼里又带着一些痒和麻。
顾嘉年缓慢地将那张学生卡翻过来,照片朝下扣在桌上。
夏雨依然,肆无忌惮。
她麻木地躺回床上,许久后,扯过被角盖着脸。
然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就算真的有时光机,让她与他同龄。
他们之间也根本不会有交集。
作者有话要说:第十章 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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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光年以外
大暑过后,一场持续了几天的雷雨带走了七月的最后一周。
雷雨终于停歇,山里的温度不降反升。
八月初,夏正盛。
顾嘉年的伤口拆了线。
菜地里的葱蒜收了好几茬,顾嘉年帮着外婆除草,一起把春天留下的黄瓜籽栽下。
这些日子以来,外婆教给顾嘉年许多关于种菜的知识——
春季适合播种各种瓜果;夏季则是葱蒜的季节;夏秋之间开始种萝卜,而等到秋分过后,野菊花开,便该下豌豆和蚕豆了……
外婆家虽然只有几片菜地,可一年四季的新鲜果蔬都能自给自足。
午间阳光炽热,热浪滚滚,麦秆扇已经承担不了重任。
吃饭前,顾嘉年帮着外婆把那台外表看起来像是老古董的立式电风扇从杂物间搬出来。
那电扇十分沉重,上面锈迹斑斑,镀层的油漆几乎掉落了大半。
顾嘉年很怀疑它还有没有用。
等插上电,听到平稳的嗡嗡声和零件齿轮之间平滑的转动声,她才信服。
外婆拍了拍电扇笨重的后脑勺,目光怀念:“这是我和你外公当年在集市上买的,老品牌,好用着呢。”
风扇徐徐地吹着风,把闷热的空气吹开一个口子。
顾嘉年对素未谋面的外公十分好奇。
外公在她出生之前就去世了,顾嘉年只知道他曾经在村支部当会计,是村里难得的文化人,至于其他的她一概不知。
她曾经看过外婆房间墙壁上挂着的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里,和年轻时的外婆并肩站在一起的,是个高大瘦削、神情严肃的年轻人,穿着妥帖的中山装,还戴着眼镜。
那是顾嘉年对外公唯一的印象。
外婆歇下来,忽然问她:“停停,是不是在乡下待的有些无聊了?”
顾嘉年摇头:“怎么这么说?”
外婆看着她,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这几天都闷闷不乐的,一直待在家里,不怎么说话,也不去看书。我猜想是不是每天的生活太平淡了?”
顾嘉年愣住。
原来外婆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一直没有说。
她以为自己表现得没有那么明显。
自从受伤那天,她已经有十天没有去迟晏家看书了。
外婆问起过,前一周她还借口说脚伤还没拆线。可拆线之后,她却依旧没有去。
顾嘉年知道自己在逃避。
或许是在云陌的日子太过惬意,抑或是这段时间北霖那边一直没有来消息,她竟然开始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好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高考顺利结束后来乡下度假的小孩。
她甚至开始产生一些不应该属于她的旖旎心思,开始企图了解一个人的过去,雀跃地憧憬着和他的未来。
然而那天,当她看到那张学生卡之后,忽然觉得仿佛大梦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