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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星灯(6)+番外

身边放了一个火炉子,上面放着一个棕色的瓦罐,正在咕噜咕噜地冒气。

她腿上还卧着一只橘色的猫咪,正张着嘴,打了一个极其倦懒的哈欠。

猫?

顾嘉年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

外婆年纪虽大,但听力很好,听到她的脚步声回头,笑着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指了指身边的瓦罐:“在煮粥,马上好了。”

粥是杂菜粥,煮得粘糯的大米、黄澄澄的小米和几样野菜混在一起,看着就很有食欲。

顾嘉年的目光却被那只猫吸引了。

她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靠近它。

猫咪浑身布满橘色花纹,鼻子周围有个瓶盖大小的白斑,胡须很长,身子不算胖,四肢看着很矫健有力。它感觉到有人接近,从外婆膝头上翻过身,懒洋洋地睨了顾嘉年一眼,而后不甚在意地转过脸去。

顾嘉年瞪大了眼睛,除了脸上的斑点,这只猫简直和她想象中以后要养的猫一模一样。

“阿婆,这是谁家的猫啊?”

“这是咱们家的猫,叫‘咕噜’。”

“咱们家的?”顾嘉年惊讶地看着猫咪,“那前两天怎么没见到?”

外婆伸手挠了挠咕噜的下巴,咕噜舒服地眯起眼睛,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仿佛在向顾嘉年说明它名字的由来。

“农村的猫咪一般都是放养的,关不住。咕噜只有夜里会回来吃饭睡觉,白天都在外面玩,所以前两天你没看到它。”

顾嘉年咋舌,难怪咕噜胆子这么大,见到她都不害怕。她从前去补课老师家,她养的猫咪十分怕人,见到陌生人都会躲进床底,也不敢出门。

“那它晚上回来的时候,阿婆还得给它开门?”

“不用,堂屋的后门从来不锁,虚掩着,它知道的。”外婆笑着说,又指了指猫背,“你来摸摸,它喜欢被摸后背。”

顾嘉年心里有点打怵。她没有养过宠物,妈妈有洁癖,说猫狗都很脏,从来不让她养。

小时候同学家养了小乌龟,顾嘉年也央求着爸妈给她买,爸妈说等她数学考到九十五分。

顾嘉年还记得那年期末她的数学考了九十四点五。那零点五分就如同注定的命运一般,拼尽全力也够不上。她好像一贯难以如愿。

看着外婆鼓励的目光,顾嘉年伸出手,轻轻触了触咕噜的后背。

触感极其柔软,毛茸茸的,热乎乎的。猫咪的体温通常要比人类高一些。

顾嘉年还想再摸一把,便感觉到咕噜背上的毛警惕地竖起,她吓了一跳,“啊”了一声收回了手。

外婆笑出了声:“你呀,小时候还敢追着蛇跑,现在怎么连猫都怕。”

顾嘉年窘得不行,可她完全想象不出来自己追着蛇跑的样子,总觉得小时候的自己是不是缺乏恐惧因子,怎么什么都敢做。

她再次伸手放在咕噜的背上,等它适应了,才敢轻轻地来回摩挲,从后脖颈一直顺着皮毛摸到后背,两三次后,咕噜又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不再排斥她。

顾嘉年蹲下身来凑近它,挠挠它的额头。

咕噜舒服得翻过了身,把鼓鼓的肚皮露给她。

顾嘉年的心都要化了:“小咕噜,以后我给你买好吃的。”

外婆用一只手轻轻摸它圆鼓鼓的肚皮:“可不是小咕噜了,它要当妈妈了。”

*

吃过杂菜粥,顾嘉年帮外婆洗了碗筷,而后又背着书包去爬墙虎别墅报道。

清晨的阳光柔和,野蔷薇散发出淡淡的野性香味。顾嘉年心情轻松,不由自主地哼着歌,等走到门口的时候已是满头微汗。

门铃按了几下才开。

男人穿着一身深色家居服,同昨天类似的款式,只不过是换了颜色。

他头发凌乱,光着脚站在门后的黑暗里。

顾嘉年看到他那双好看的长眉拧着,下巴上的青黑色胡茬疯长,满眼都是困倦,一副梦中被吵醒后烦躁的模样。

他抬眸扫她一眼:“怎么这么早?你们小孩都不用睡觉的么?”

顾嘉年看了眼手表,已经早上九点了。

但他的态度仿佛在说,现在是凌晨五点。

顾嘉年抱歉道:“你还在睡觉?那……要不你接着睡?你一般几点起床,我等你睡醒了再来。”

男人盯着她,沉默了片刻后,转身向屋里走。

“你自己看书,我去睡觉,别吵我。”

“啊,这样么……”

怪异感又浮上心头。

这个人和她以往见过的大人都不一样。

暴躁又随意。

回个礼随随便便地把那么贵的首饰错送出去,第二次见面竟然让她在家里不受监督地待着,自己跑去睡觉。

万一她是坏人怎么办?等他一觉醒来,会不会发现家里全都被搬空了。

顾嘉年联想到他醒来后一脸茫然地望着空空荡荡的大厅和不翼而飞的几千本书,“扑哧”笑出了声。

男人听到笑声回过头,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顾嘉年马上摆手,正色道:“没什么。”

他没再搭理她,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扔过来。

顾嘉年看着地上那双崭新的灰色棉布露趾拖鞋,还带着标签。她登时感觉这次的待遇好了一大截。

“洗手间是过道右侧的第一扇门,饮水机在厨房。”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说:“不要碰我电脑,不要上楼,不要吵。”

听到三个“不要”,顾嘉年马上点头,表示明白。

才见两次面,顾嘉年就能猜到这个人极其不愿意被人打扰。

他能允许她在家里看书已经是奇迹了,对她的容忍有一些,但不多。

他说着,懒懒地走上过道左侧的楼梯。

看来卧室在楼上。

顾嘉年迟疑着叫住了他:“那个,还没问你叫什么?”

男人倚着楼梯的木扶手回头。

屋子里的灯光只开了最低档,色调昏黄,木扶手的格栅将光线分割成无数等份。

扶手之上未被切割的光将他的侧影放大许多,投在他身后的墙壁上——

清晰可见的睫毛、高挺流畅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顾嘉年的心脏忽然不受控制地重重跳了几下,在密闭的空间里仿佛有回响。

她立刻移开视线,看向书架,沉甸甸又神圣的书本让她从无端的怪异感受里清醒过来。静谧持续了几秒,她以为他是在等她先自我介绍。

“那个……我叫顾嘉年,寓意是有好运的一年。”

“我知道。”

顾嘉年有些疑惑,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知道我叫什么?”

“嗯,”他的声音懒洋洋地钻入她耳朵,向她介绍自己,“迟晏,迟日旷久,海晏河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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