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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星灯(9)+番外

几分钟后,外婆揭开锅盖,把上层热气腾腾的米饭盛起来。

短短几分钟之内,那些原本黏糊的米饭吸满了蒸汽,变得又香又软,仿佛被施了时间魔法。

更让顾嘉年惊讶的是,外婆盛完米饭后,又把锅底那层经过长时间焖煮后变得更厚、更完整的结痂成片铲下来,装进一旁的盘子里。

外婆笑眯眯地说:“托你的福,我们今天中午加餐一份锅巴。”

顾嘉年怀疑外婆在安慰她,迟疑着夹了一片铲碎的锅巴放进嘴里。

滚烫带来的灼痛过后,酥脆的口感夹杂着鸡蛋和米饭的香气散进齿间,还有一丝丝属于柴火灶的焦味,竟然是好吃的。

她的心情骤然间好了起来。

群山环抱,把过于热烈的阳光锁在外面,只放了恰到好处的部分进来。

风浅浅吹着缠绕在架子上的葡萄藤。

祖孙俩搬了桌椅到院子里,晒着太阳,慢悠悠地一起吃着简单的午饭。

咕噜也没有出去乱转,而是趴在屋檐下的水缸旁边呼呼大睡。

外婆吃了很多锅巴。

锅巴比较硬,她毫不在意地用假牙嘎嘣嘎嘣嚼着,对这道意外所得的美食赞不绝口,直赞得顾嘉年的不安和沮丧消失无踪,简直要以为自己是个十分有天赋的厨子了。

顾嘉年吃光碗里最后一口炒饭,双眼熠熠生辉,抬起头说道:“外婆,要不我以后去当个厨师吧?”

“好啊。等哪天我带你去四表叔家,他从前是饭店的厨师,你可以跟他学一学。”

作者有话要说:迟晏:死小孩,把我家钥匙都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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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光年以外

饭后,顾嘉年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外婆关于迟晏的事。

“我小时候认识他吗?就是那个爬墙虎别墅。”

外婆把蚊香放在两把竹椅中间。

猩红色的点慢慢绕着黑色线圈,淡淡的烟雾飘散,轻慢地消失在夏夜里。

外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角的皱纹笑得深陷:“你记起他了?”

顾嘉年摇摇头。

或许是在北霖的生活太压抑刻骨,以至于七岁之前的记忆十分模糊。

顾嘉年把头发拨到脸侧挡住略微发红的耳朵,慢吞吞地说:“是迟……是他说,我的名字是他取的。他小时候也在云陌生活吗?”

“是啊。”

外婆仿佛陷入了回忆:“那年他只有不到十岁吧?一个人转来云陌乡下读书。他爷爷打电话过来,让我帮忙照看一二。不过他平时住校,只有每周末放假才会到我们家来吃饭。”

顾嘉年惊诧道:“他还在咱们家吃过饭?每周末?”

“嗯。”

外婆又说起取名的事:“当时你才三岁,你爸妈打电话来,说想提前接你去北霖念幼儿园,要起个正式的名字。他们俩都是知识分子,却迷信得很,非要找人算一算。结果后来俩人找的算命先生说法不一,僵持不下,一直没个定数。我就说我来取。”

“我读书不多,翻字典也没个头绪,最后还是迟晏在我们家吃饭的时候说了这个名字。”

“他说,从你出生的那年起,云陌年年是嘉年。我觉得那孩子有文采,这名字的寓意又好,便就用了。只不过名字起好了,你爸妈那边又出了岔子,直到你七岁才来接你。”

顾嘉年没想到她和迟晏之间还有这样的渊源,连忙又问道:“那他为什么会转来云陌读书?而且是一个人来的?他爸妈呢?”

全然没注意到她的关注点全在迟晏身上。

好在外婆似乎也没有发现:“他家在昼山,爸妈大概忙着工作吧。”

昼山市是个和北霖一样大的南方城市,距离云陌开车只要两个小时。

“至于为什么转学来云陌……我只知道他在昼山时经常旷课、打架,被学校记了处分。家里人没办法,才同意他转学到乡下来。不过他在这里只读了一个学期,就被他爷爷接回昼山了。”

“后来那些年,他都是跟着爷爷在昼山生活。”

顾嘉年听到这里,心里一惊。

没想到迟晏竟然旷课、打架,还是在那么小的年纪。

还被学校记了处分。

她的手不由得攥在一起。

“说起来也好笑,他在云陌那半年,你经常盼着周末跟他一起吃饭、玩游戏。他走的时候,你还扯着他的手大哭了一场。没想到现在却全然不记得了,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

*

那天晚上,顾嘉年拥着棉被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迟晏隐在烟雾后的脸、晃着酒杯的手指,和那双总是带着不耐情绪的眼睛。

她又想起那些堆满桌子的杂乱稿纸,以及上面疯狂叫嚣着某种情绪的笔墨。那些笔墨又延伸进她看的书里面,变成了一条条弯绕的下划线。

爸妈总是对她说,希望她将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考上一所好大学,读一个容易就业的专业,最好再考个研究生。

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在这个竞争激烈的社会里生存下来,才能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然后结婚、买房、生子,在北霖牢牢地扎根。

他们称之为人生这趟列车必经的轨道,一旦错轨,便会车毁人亡。

可顾嘉年望着那条轨道,却觉得十分迷惘。

仿佛双手双脚被绑缚着负重前行,连方向都辨不清。

她拼尽全力也跟不上那些呼啸而过的列车。

反而在这个轨道之外的荒凉别墅里,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剧烈的渴望。

这渴望犹如划破云层的闪电般闯入她心间,猝不及防地劈开所有昏沉。

她看到了一个昏黄城堡里的异世界。

一个令人心动的异世界。

他住在无人打扰的房子里,拥有庞大藏书和肆无忌惮的独处时光。

他能够自己掌握属于自己的规则,不受束缚,颓废却自由。

他年少时也曾旷课、逃学,甚至独自一人转来云陌乡下读书。

他是否和她一样,迷惘着、叛逆着,企图从那些既定的轨道里挣扎出来。

——那是不是意味着。

是不是意味着,或许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哪怕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她的将来也并非就此腐朽了呢?

顾嘉年侧过身来,缓慢地蜷起身体,感受着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和酸涩的悸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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